第41章

篱虫仍然不敢说话。摄政王一旦下定主意无人能更改,他有自己一套既定的行事准则。对殷臻好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也是真的,想让他做笼中雀也是真的。他不在意殷臻这个人对他是什么感觉,因为最后的路殊途同归,无非是过程波折。造反和夺人在他心中毫无冲突。“算了,”宗行雍舔了舔犬齿,理所当然道,“本王要替他筑一座最华美的金笼。”黑暗中,殷臻睁开了眼。他袖中刀片极快翻转,在帐中闪过冰冷的银色。半夜三更,宗行雍终于批完他比山更沉重的文书他不耐烦这文绉绉屁话没有的请安折子很久了,偏偏还要忍着恶心屎里掏金,免得一不小心错过什么重要军情。不过今晚好歹被窝不是冷的。摄政王美滋滋摸上榻,刚脱一件外衫,心口猛然一痛。电光石火间他迅速握住刺向胸口的刀片,手上青筋顿起。殷臻咬着牙:“你是不是有病,老想把孤关起来。”他不能理解这件事很久了,比造反还不能理解。整整四年这人念头毫无变化。被戳了一刀,反正是皮肉伤。宗行雍没感觉,凑近了点捏住他下巴。殷臻吃痛,狠狠皱起眉。“所以”宗行雍叹气,把他环进怀中,一寸一寸往外抽刀:“太子记住了,再往危险的地方跑,本王一定找……”“世间能工巧匠,做最密不透风的笼。”月光穿透床帐,流水般洒满一地,低低矮矮地越过窗。宗行雍俊美眉眼笼罩在一层月色中,阴霾深重,明显不是开玩笑。但殷臻在那一秒忽然明白了他生气的真正源头。不是那一棍子。是他在凉州城羌女手中受的伤。他手松了力气,缓慢向下滑。本来也没用太大力。“行了。”宗行雍把他手中刀刃抽出,深深望向他,“现在,来谈谈太子东宫中那个……小皇孙。”“若本王猜得没错,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殷臻瞳仁猛然惊缩。第28章 28(补10.16)◎孤想要皇位。◎“有。”殷臻仰躺在床榻上, 冷淡道:“他是有一双绿眼睛。”“东宫牢不可破。”他接着说,“即便摄政王亲至,也无法带走他。”“本王要带走他干什么?”殷臻一顿。扣住脖颈的手有老茧, 有意无意抵在他喉结上,热度一路灼烧。“他在太子那儿待得好端端的……本王不是要问这件事。”殷臻鼻尖微微一凉, 宗行雍俯下身, 靠近他。在他认识到自己对宗行雍有感情前这样的触碰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毕竟更亲密的事做过太多。但此刻, 他浑身涌上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那种感受让他想逃。他僵硬地侧了侧身。宗行雍用鼻尖蹭了蹭他, 低低:“本王应该更早认出你, 至少早到你下豸狱那日。”后一句很轻,带着叹息。“你一点不会照顾自己。”他说:“本王应该在你身边的。”殷臻怔怔看他。身侧的手攥紧了。是这样吗?东宫中有一整个宫殿的宫女太监, 饮食起居有御膳房的人看着, 太医院的人每日来请平安脉。宗行雍比他更清楚, 一国太子身份之尊贵。孤明明将自己照料得很好。“想要什么。”宗行雍问他, “本王补给你。”殷臻虽不能理解那句话的具体含义, 但他捕捉到了宗行雍对他的愧疚。他不明白那种情感从何而来。但宗行雍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他只有一件想要的东西。殷臻:“孤想要皇位。”“宗行雍。”他静静地看着宗行雍, 问,“你会夺来给孤吗?”夜清月明, 灯火骤静。宗行雍抚摸他长发的手一停。片刻后宗行雍道:“除了这件事。”“一年之内本王会将让你父皇禅位于最小的皇子, 再一年后, 小皇帝会染病去世。”他耐心将一切打算告诉殷臻,“本王知道你对他们毫无感情, 不会手下留情。”殷臻:“为什么?”这句话没头没尾, 奇异地, 摄政王理解了他的意思。宗行雍傲慢:“因为刺激。”“这世间只有两样东西能叫本王从骨子里生出兴奋。一件是皇位, 本王享受鲜血、杀戮以及上位的过程。”“另一件是你。”“不是想知道本王什么时候认出你的?”宗行雍伏在他颈侧,慢条斯理地勾起他一缕墨色长发,“从本王再见你的第一面。”宗行雍道:“本王从不觉得自己会爱上两个人……只有一个可能。”“你就是他。”殷臻仍然看着他:“若孤执意要抢,你会如何?”“本王没有试图比较过你和皇位。”宗行雍道,“太子可以试试,试试本王会退让到哪一步。”殷臻:“孤会试。”宗行雍短促笑了一声。“王爷。”帐外有人禀告,“孟副将军今夜从狮子岭赶回,前来拜见王爷。”“让他给本王等着。”此时三更半夜,万籁俱静,居然仍有人来见宗行雍。殷臻:“孟忠梁,孟婕妤的兄长?”“张卫和张松这一对兄弟分属本王两个副将,死去的张卫为他做事。”宗行雍刮了刮他鼻子,“他从本王帐中带走了太子口中的‘信’。”“为什么?”宗行雍:“那不是一封信。”“是一张敌情图,详细记录了滂水以南敌军规模及踩点。”战前不偷反而战后带走。殷臻倏忽道:“有假。”“图上最关键的一点被做了改动,滂水之南是一片沼泽,非草地。”宗行雍一言揭过,“死伤惨重。”殷臻:“孟忠梁有异。”滂水之战一旦失败,朝廷问责即刻会至。唯一获利者只有军中副将。消息放出去后宗行雍身边副将七名,只有一人深夜来访。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最大可能是担心张松说出什么,来试探宗行雍怀疑到什么程度。“治军和朝政是两码事,本王需要证据。”“人证和物证,人证本王已经有了。”宗行雍:“明日去找张松。”他一掀开被子把人密不透风地裹进去,幽幽叹了口气,“太子。”里面跟火炉一样。殷臻头都被埋进去,几根手指头抓住厚被,艰难地探出半个脑袋:“说。”“夫妻分床……”宗行雍说得跟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肃然,“影响感情。”殷臻:“……手拿开!”宗行雍从背后抱着他,双手从上衣底部往里伸,直到彻底环抱住才堪堪停下。他手上温度不低,然而贴在肚腹上还是轻而易举能感受到凉,殷臻瑟缩了一下,不动了。宗行雍极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塞外夜晚漫长难捱。”殷臻耳边的声音低下去,是疲累后沙哑而倦怠的嗓音:“本王什么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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