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莲商枝与四个节奏相同的杀手纠缠在一起,竟隐隐占了上风,同步又默契的手法太过明显,云昭这才想起来,商枝山莲也是一对双胞胎。
双子对四人,画面竟是诡异的招招致命,酣畅淋漓。
四子的长剑软鞭太过有辨识度,轻易便让人推断出他们是谁的人。
一瞬间,容泠身上那股冷冽之气连走在暗处云昭都感受到了。
容泠在讨厌某件事物时,表情就会变得如此冷,眉心幽幽拢起,薄唇抿成一条线。
现在这幅神态,像是看到了脏东西,云昭不知道容泠竟如此是厌恶这几个杀手。
他抬高了灯笼,看向云昭的脸,云昭被亮眼的暖光晃得眯起了眼,却见那只冰冷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头发,从发丝间揪下一片枯黄的树叶。
“这是什么?”
他声音冷冷的,看来心情已是极差。
粘在枯叶上的,有两根青丝。
盯着这两根断掉的头发,容泠脸色愈发的差了。
云咋后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些话本里说的“你胆敢伤她一根汗毛我让碎尸万段”之类天凉王破猖狷邪魅的台词,在这分外紧急的场景下,表情都险些绷不住。
她的表情古怪,落在容泠眼里,更让他浮想万分。
“他伤你了?”容泠抿紧了唇,像只快要炸毛的猫。
云昭刚想反驳,脚边忽然落下一人,惊得她朝前一扑,撞在容泠怀里。
容泠单手持着灯笼,另一只手搂紧了她的腰,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安抚。
云昭却觉得此刻更需要安慰的是他。
血腥味充斥鼻尖,倒在脚旁血泊的双生子中一人,一只手臂从肩膀锁骨处生生被人斩断,齐根消失,一串血迹溅上云昭的裙摆,容泠眉头当即皱的更加难看。
臭猫猫又要发脾气了。
手持染血长剑的山莲慌忙赶来跪下身,他身后还是一片刀光剑影,他却不住向容泠告罪。
仿佛向他道歉是件天大的比杀人放火还要重要的事,可见容泠对下属的脾气并不好,不然怎么这些人这么怕他?
鲜血顺着泥土汇聚成一滩细细的血线,容泠拉着她往后退两步,生怕玷污了自己的鞋子。
云昭嘴角抽搐,却见容泠的眼神微微向上抬,朝着天空看去。
她顺着视线也看过去,隐约发现漆黑中的山林有什么不同。
像是暗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仔细凝神看了片刻,云昭头皮倏然发麻。
哪是什么云雾涌动,分明是密密麻麻层出不穷的人影。
黑衣劲装,一目了然,这些人是来索命的。
商枝山莲分|身乏术,云昭揽着容泠的腰旋转一圈,险险避过射过来的箭矢。
一抬头,容泠正蹙眉看着某处。
那里火光汇聚,似有无数人马赶来。
百米外,有人遥遥凝望。
太子想起第一次见到礼亲王遗孤时,他裹在雪白的狐裘里,由太后身旁的大嬷嬷领着从帘帐后走出。
小小的人儿,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粉雕玉琢的面颊让他想起了幼时陪母后去山上求佛时看到的金童画像。
深宫里,他从未见过如此玲珑剔透的人。
太后怜惜礼亲王早逝,只留了这一个遗子,语气都是从未见过的和蔼。
“嘉陵,这是你表弟,没有外人在时,你可以喊他子清。”
原来他叫子清。
年少时见得少,太子嘉陵克己复礼,自持皇储不苟言笑,却因孩童的天真,想要对自己喜欢的小人儿好,便一次次送那些父皇赏赐的奇珍异宝给这位出入皇宫的表弟,自己也常常过去走动,盼望着多看两眼这个表弟。
可那些他精心挑选的东西,不是被世子身边的宫女退回来,就是永久的锁进库房,再也没见过。
他曾问过子清喜欢什么,得到的答案是他什么都不喜欢。
他什么都不喜欢,也什么都不在意。
嘉陵曾经就是这样认为的。
若是他一直都什么都不喜欢也还好,可为什么他现在又有了喜欢的东西呢?
若没记错,他已及冠。
火把映照着他们的脸,嘉陵遥遥的望着这些年出落的越发清冷的少年,以及他身旁那个小小的,看不清面容的少女。
自己养出的刀,真是愈发锋利了。
太子摩挲着指间的白玉扳指,脸上挂了意味不明的笑。
曾经没注意过,他这柄刀,竟是个祸国殃民的料子。
前燕慕容氏只余两位血脉,皆拜倒在她裙下,早知如此,应该死死控制住这柄刀,控制住她,也许就能控制住他更想得到的那两人。
即便距离遥远,他仍能想象到那张如玉琢般的脸上究竟是如何冷漠的表情。
他一向如此,冷的还不如工匠雕刻出的玉像生动。
拉着容泠一路闪躲,两人藏匿进一片荒乱的竹林间。
手中那柄纸灯笼摇摇晃晃,容泠跟着她的步子,与她的凌乱相比,多了些不紧不慢的味道。
可身后还有无数杀手。
越来越多的杀手像打不退的毒虫,前赴后继,无休止地朝他们冲来。这次太子是下了死手,想要杀害他们。
云昭环住容泠的腰带他飞掠枝头,可两个人终究不如他们轻便,很快便落了下风。
眼见有人袭来,云昭松开了容泠,将他推到一旁的石块后,从地上抽出一根断竹做剑,抵抗着飞来的兵刃。
嗖的一声,冷冰刺划过竹竿,直直断成两截。
云昭拿着被削秃了的竹子,一脸惊悚,眼看又有人要扑上来,情急之下竟被山民们的捕兽网夹住了脚,整个人狼狈的摔在地上。
这种性命攸关的当口,张嘴的第一句话竟是冲着容泠大喊,“快跑!”
哐当一声,刺向云昭的长剑从中间断裂,没人看到是什么东西击断了它。
得了空档云昭抓住一线生机,猛地向后翻滚挣脱了捕兽夹,顾不得刺痛踉跄着跑到容泠身边。
杀手们再次袭来,云昭拉着容泠闪身,背后袭来的那一剑落空看在树上,扑扑簌簌震落了许多树叶。
下一瞬,月白色的衣袖翻飞,一股淡香袭来,云昭只觉清凉的风刮过耳畔,纷纷飘落的树叶一瞬间化作利刃,气势如虹般朝暗处的人影射去。
霎时间,划破皮肉的声音与血腥气同时出现,染红了落叶。
无数飞向他们的黑衣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伴随着扑通扑通的重物坠落声,倒在地上挣扎呻吟,或者捂住脖子哀嚎不停。
梨花,微雨。
这是容泠第二次在她眼前施此类密法。
这次以树叶代针,竟也如此有威力。
云昭一愣,看向容泠的眼神中多了惊讶,“你竟然还会这个?”
容泠谦虚,“昭昭,我只会暗器,还是你武功比较厉害。”
“可你之前不是用针?梨花微雨竟可用树叶代替?”
容泠一愣,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这四个字,缓慢地点头,“一切可取人性命的东西皆可作暗器使用……。”
停顿几秒,他表情复杂的解释,“梨花微雨这名字不是我起的,也不知怎么江湖忽然冒出了这个称呼,我这一招其实并无未起过名字。”
云昭无所谓地点头,“那这次怎么不用针了?”
他无辜道,“出门尚未备妥,没带针。”随后,云昭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捏了捏,容泠一张无暇面容放大,清隽的双目对上她的眼睛,“今天我冠礼你不在,回来怎么惹了这些人。”
身后还有细碎火光追来,云昭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便想拉着人走,熟料刚拉上他的手,便察觉他脉搏一片紊乱。
容泠一顿,身体轻颤,唇角溢出了血。
悄悄擦了去,以为没被人发现,回眸却对上了女孩泛红的眼睛。
可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衣襟上还沾着血,两人心照不宣,都未开口。
这个小世界要收尾才发现很多伏笔还没讲,争取三章内结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