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慕夫人擦肩时,江烟伣胆战心惊地将目光偏开了些,却仍感到了一道灼心的视线。
门口的青衣侍卫总算是有了动作,偏身给她让开了条路,待她们二人出了小屋后,方尾随了上去。
三人出了慕府时,外头已候着了一辆车。
慕府蛮子门旋开、门后的灯光泻出,暗红车身便也泛起了道如润了油水般的光泽来。两匹驯得纯熟的黑马微甩了甩马尾,在灯下扬出了一片尘。
琤黄坚持着搀了江烟伣上车,自己则与侍卫坐到了车前去。
车夫将缰绳一抽,车便起步了。
江烟伣怔怔望着自己身下柔软的织金棉,总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她自穿越来后便没坐过车,方才担心乱坐坏了规矩便与琤黄推拒了一番,琤黄却直言这车就是给她备的,非将她半搀半推地弄上了车,搞得她很是惶恐,不知道谢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忐忑地想,自己总不能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吧。
但约莫也不会是太坏的事——自己与夫人就一面之缘,短短一个多小时里她也自认为没得罪夫人什么。
这车子修得极好,却也耐不住城郊的路糙。车走得快了,她脑子也被颠得乱了起来,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这两天来一路横冲直撞,从一个谁都可以踩在脚下的打杂丫鬟做到这个地步,简直跟开了挂一样。
她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女主命了。
“咕咚”,什么东西遭不住颠簸,滚落到了她脚下。
她艰难地弯腰拾起来一看,意识到这是方才慕夫人给她,想要她下到小豆丁饭食中的药丸。
她不敢轻易碰,便隔着锦囊的薄布轻嗅了一下,只觉得药香普普通通,略有些清苦。
闻不出来是什么。
想到小豆丁的情况,她不免有些忧心,微起了身撩开前头厚重的防风帘:“琤黄姑娘……”
“姑娘唤我名字便是。”
“……姑……”江烟伣低声下气了两天,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于是很不自然地把称呼拐了过去,“我和慕家小少爷多少有点情分,如今一声不吭就走,怕是不太……”
她自己是随遇而安,小豆丁可不一样,找个伴有多不容易不说,就是遭了欺负,府里能为他出头的都没几个。
且慕夫人如今是愈发明目张胆了。她得想法子联系上容姑,让她回回都要注意豆丁的膳食才是。
琤黄却笑道:“姑娘宽心。夫人晓得姑娘与慕家小少爷主仆情深,自不会少了给小少爷的补偿,如今已备好了礼品,还特特挑了一个会杂耍的小厮,明儿一早便一并给他送去。”
江烟伣讪讪:“夫人真是考量周全……”见他对樊楼厮波的表演感兴趣,便投其所好。说完又补充道,“但我有些话没还没来得及说,不知能不能顺路帮我递个书信什么的?”
“自然。姑娘回去写好信交给奴婢,由奴婢去安排便是。”
江烟伣松了口气:“那就好……多谢你了。”
“姑娘同奴婢客气什么。这帘子沉,还是奴婢来吧。”琤黄一手伸了过来,帮着她挽住了帘子,又道,“这儿路不好,姑娘赶紧坐回去,仔细跌伤了身子。”
江烟伣心中一颗石头放下,便也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
“换府一事姑娘用不着操心,今夜还是快些到夫人跟前去才是。”琤黄的声音自帘外携着风声传来,“姑娘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她要问的可太多了。江烟伣轻抠着膝上的衣料纠结了一番,最后也只挑了个最好答的,试探着问道:“一个问题……不知夫人为何要将我指过去?”
又是差人又是备礼的,若只为收个下人,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再说了,容貌规矩在她之上的下人,谢家肯定不缺,又何必专程挖慕家的墙角。
夫人非得是闲得想挑慕家的刺,才会把她指过去。
“这……奴婢也不知。”车外的琤黄汗颜,心说她何尝不也疑惑这个。
她是夫人的心腹丫鬟,专管府上秘事,伺候这种事夫人是让都不让她做的,如今却大动干戈地要她来接这位凌儿姑娘,且一番话明明白白地把姑娘的地位摆在了自己之上……
常人兴许会争风吃醋,她却一秒便清楚了形势——这位姑娘,她不仅惹不得,最好还得格外谨慎地讨好着。
傻子都看得出,夫人对这姑娘很是看重。至于为何,便是她不能过问的了。
“但定不是为了坏事。”她最后只能含糊道,“夫人此时约莫已在中厅候着了,姑娘到了便知。”
江烟伣觉得也是,便也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