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沙沙下了一晚,地上湿漉漉一片。翌日太阳高照,雨水这才渐渐停止。空中雾气缭绕,弥漫着草木、泥土、水雾的气息。
早晨,净石练完功后,在内院吃早点。为了比试时有力气,连喝了三大碗白粥,两大碗豆浆。饭饱之后,早早来到会场,见洛西东正在告示板上贴着对战木牌,上面显示着两场比赛的顺序:第一场是水思极和管丹阳,第二场果真如同郭时非所料,是他和向焱。
净石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今晨在武场练功时,试了试郭时非的流星软剑。剑虽是好剑,可握在手中分量太轻,轻飘飘的没有抓感,且他恰好又不擅用剑。向焱那把漪澜剑随身多年,早已用得轻车熟路。纵然流星软剑与漪澜剑锋利相当,但兵器使起来不称心,未必能在比斗中增加太多胜算。
雨天睡眠乃天地人三和之象,恰好又是春季,不少参会的侠士都睡过了头。眼见大会比试即将开始,到场观战的人竟没有过半。有趣的是,一眼望去,在场的女子人数,远比男子要多些。想来是水思极倜傥风流,引得不少女子瞻仰。
颜亦欢身披貂裘,头顶绒花,端坐在台下第一排,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龙诗雨穿着一身藕粉色的齐腰袄裙,手握着当日那把团扇,扇坠已经挂回了扇柄,轻轻摇扇半遮面,青丝拂面,顾盼遗光彩,宛若天上人。
水思极和管丹阳二上了擂台,一人握剑,一人提刀。鼓声一响,只听唰唰唰几声,水思极纵身抢先一步,出剑急攻。管丹阳定在原地,以刀格挡,对方手势一变,方才竟是佯攻,陡然劈腿坐地,转而刺他下盘。管丹阳看过水思极前几场比试,知他的攻势之中有不少虚晃的招式,不慌不乱,高跳跃起,与他刀剑相击。
台上一时刀光剑影,乒铃乓啷,来来回回的过了三四十招,一时胜负难分。
这时又有不少人陆续到场,见台上打得精彩,急忙入座观战。有些来晚的看了一会,临时要到赌摊下注。
突然,管丹阳反身飞出一腿,踢中了水思极的肩背,他身子轻盈,被踢得转了半个圈子。颜亦欢惊叫道:“水哥小心!”她大叫之时,身后也有好几名女子不由惊呼出声来。她心头不快,转头瞪了那几名女子一眼。
水思极好不容易站稳,又见管丹阳一脚踢向他下颚,连忙一个后空翻躲过。管丹阳见机向他挥刀,水思极在地上打了个滚,举剑格挡。管丹阳站在高位,从上往下挥砍,自是力大无比,水思极使不上力,只能勉强格开。好在他身法灵活,在管丹阳砍下第二刀时,腾空跃起,挽起剑花,左刺右切,使的是一招青城派“天网剑法”中的一式“为渊驱鱼”。
台下黄申正是青城派弟子,他见水思极用出这招,不禁暗暗皱眉,心道:“这套天网剑法原是用于以一致多的,招式范围大且招式密集,不贪快而力求精准,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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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攻敌之效。弊端却是,出招之人身上会暴露出大把大把的破绽,所以多半是与师门同道携手御敌的时候才用。且不说现在他对手只有管丹阳一人,身旁又无人助攻,怎么会想到使出这招来?”
果不其然,管丹阳不等水思极将招式出完,运气在臂,一刀破开了他的剑气之网,紧接着又是一腿踢向他腰间。水思极心慌意乱之际,猛地一咬牙,使出一招嵩山派的“焚琴煮鹤”。此招是一式致命的绝杀招式,剑身以火之势猛攻,往往用于拼死搏斗之际。管丹阳并无拼命之意,见他招式凶猛,只得连连后退。水思极这么一搏,反倒化险为夷,瞬间转到了上风。
颜亦欢欣喜大喊道:“水哥哥,你可真厉害!”不少女子也在为水思极捏一把汗,也都转忧为喜。台下一片轩然,水思极和管丹阳二人的战势变幻莫测,围观众人心情也不由随着他们一起一伏。
郭时非心道:“刚才水思极那招确实厉害,赌准了管丹阳不敢与他拼命。不过,如果他的对手换成了净石,净石说不定会以硬碰硬……看来这水思极机敏,善于洞察人心。”
她心里做了诸多剖解揣测,却不知水思极方才的一通操作,根本不是谋算后而为之。他日常谈吐温润,举止谦和,给了旁人一种为人处世上冷静周全之感。实际上,他胆大冒进,尤其一遇到涉及安危、利害之事,更是变得冲动易怒。他并非不知“为渊驱鱼”是一步险招,胜算不大。但他偏要尝试,预想着一旦成功,此招便能完全压制住管丹阳,令他不能再攻。当他被管丹阳一刀破了招,心情便不由狂躁了起来。再见管丹阳踢来一腿,已无招架之策,心想:“横竖就是个同归于尽!”把心一横,使出了那招“焚琴煮鹤”来。
夏紫纱姗姗来迟,站在人群后方的树荫下。台上打得不可开交,她却丝毫不感兴趣,眼睛只频频向净石和向焱二人。正在这时,一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她回头看去,相骨丰正站在她身后。她一见到相骨丰便心中来气,竖眉怒道:“大胆,谁让你碰我的?”
相骨丰幽幽道:“夏姑娘眼中泛青,面色赤红,且如此容易大动肝火,我看是体内火毒旺盛,长此以往,对身子可大大的不好。”夏紫纱翻了个白眼,骂道:“我是火是水,要你管?”
相骨丰道:“哎,医者仁心嘛。既然被在下遇到了,顺个手,行一善,也算积德。”说着,从袖中掏出了颜色分别为青、白、红、黑的四个锦囊,递给夏紫纱。夏紫纱没有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相骨丰道:“这是区区专门为夏姑娘开的方子,逐次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色依次服用,定能药到病除,助你化解顽症。”夏紫纱看他一脸神秘,倒是勾起了好奇心来,接过锦囊,当即打开了青色的那个。里面卷着一张纸条,展开来看,上面写道:“冬雷鞭借予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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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他得胜。”
夏紫纱深感疑惑,刚要抬头问个究竟,相骨丰已不见人影。她将纸条卷好,塞回锦囊中,心下好奇,又依白、红、青的顺序分别打开了另外三个锦囊,将其中的纸条一一读完。
正在这时,台下一片惊叫声,夏紫纱抬眼看去,只见水思极的长剑在管丹阳右肩琵琶骨刺进,从后背穿出。管丹阳吃痛,大喝一声,左掌顺势击出,拍在水思极胸口,直接将他打得凌空飞起。他又飞起一脚,一记侧后踢正中水思极脑门,将他踢翻一侧,滚下了擂台。管丹阳力大无比,腿功尤其强劲。这一脚下去,水思极哪里能吃得消,双目一黑,晕死过去。
颜亦欢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起水思极,喊道:“水哥哥,水哥哥!你醒醒,可不要吓我呀!水哥哥!”
长剑插在肩上,血沿着剑身滴落在地上,管丹阳眉毛拧成一团。他伸左手握住肩上的剑柄,咬紧牙关,猛地拔了出来。随即自己点了伤口四周穴道止血,大喝一声:“这一场,我认输了!”台下众人纷纷愕然,虽说管丹阳受了肩伤,可他明明已将水思极打晕在地,何以突然认输。管云帆眯了眯眼,却也没说什么。
管丹阳缓步下了擂台,立刻有人捧着伤药上来服侍。颜亦欢见丈夫被打得昏迷不醒,心里原是恨透了管丹阳,巴不得将他扒皮抽筋,这时见他主动认输,卖了个顺水人情,心情稍有平复。这时两名弟子抬了竹担架过来,她便随着一同将水思极送回房去了。
向全真侧身问管云帆:“管兄,侄儿明明打赢了,又为何将这名次给让了出去?”管云帆微微一笑:“丹阳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又受了伤,退下来休养是正理。”向全真捻须道:“管侄儿的确稳重,比我那大小子可强多了。”嘴上赞叹,心里却压根不信,还犯了嘀咕:“这老家伙何时这么大度了,他不叫儿子去争入元老会,莫非另有筹谋?”
而北武盟众派弟子就没这么想得通了,纷纷为管丹阳抱不平。替管丹阳包扎伤口的两名弟子就极是愤慨:“那水掌门看着年纪轻轻,出手这么狠毒!师兄为了给他保全颜面,故意留手,不然刚刚那一刀真下去,他右臂早就没了。他为了争胜,居然在师兄收刀之际出剑,实在不择手段!”另一人道:“是啊,若那剑再偏一分,都要伤了心脉,管师兄,你干么认输!趁他躺地上,也上去砍他几刀,跺他两脚。”
管丹阳失了血,脸色微微发白,不似平时豪爽硬朗,多了些温和之气。闻言失笑道:“水掌门那是年轻气盛失了手,这是比武会友,又不是仇敌相见,何必闹那么难看?再说,要等他醒来亲口认输,恐怕饭点都过了,我这还带着伤,怎能再饿肚子?”
那两名弟子听了,都哈哈笑道:“南武盟弄的伙食确实不错,错过可惜。”纷纷赞管丹阳有气量,顺便又把水思极骂了一通,管丹阳只有无奈摇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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