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松妙听到外头婢女的声音手上的针偏差几分,到了一个本不属于它的位置。
看着错乱的针脚,裘松妙的心也跟着不对起来。
并蒂莲还没完全绣好,但是想要见的人却已经提前回来。
她转过身,发现不知何时周围侍候的人都已经退下。
就连秦碧也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雨后的庭院中出现几处不大不小的水坑,谢誉踏水而过留下一串脚印。
院中种的那棵桂花树下满是落花。
树叶被雨洗刷的翠绿,不时滴落下几滴雨水又掉入地面上。
弯弯延延的亭廊尽头是一处亭子,里面煮茶发出阵阵白雾,影入这烟雨之中。
倒是分外契合。
谢誉走到她的面前,见她手上拿着还未绣好的绣帕。
没说破,只是淡笑一下。
两人在这烟雨朦胧的时节再次相遇,满目的绿意马上便会散去。
一滴雨从屋檐上落在谢誉的肩头处,在他深色的衣裳上晕开大片的水渍。
裘松妙抬头抚去,触上的那一刻才想起来原来早就已经渗透进去。
想着将手放下来,在半空中时却被谢誉握住。
她装模挣扎一番,但是外侧的手却包裹的更紧起来。
裘松妙这下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任由两人的手在空中半举。
夕阳渐甚,大片的霞色盖住天际,云朵颜色更深,漫天遮盖起来。wutu.org 螃蟹小说网
雨后初晴最为美妙,角亭上布满夕岚。
有鸟落在地上,水坑中反射出倒影来。
虽是雨水,却极为透彻。
与漫天的夕阳揉在一起,最后却连鸟的模样都变成一团黑,只能看见一块大概的轮廓。
两人便是在这样的夕日下对视一笑。
随后进了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之中。
谢誉第一眼便看到桌上放着的那副并蒂莲刺绣,眼神中瞬间多了几分的揶揄。
裘松妙最近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府上,这并蒂莲总不会是送给别人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裘松妙便从身侧将还未绣好的东西拿走,背在身后。
谢誉眼神中多了几分的不解。
裘松妙讪笑一声,“我绣着玩的。”
谢誉眸中好似掩了几分的落寞,“嗯。”
装作看不见,裘松妙绕到八宝格后面将东西又放回原来的地方。
现在老师也走了,她还没学会。
有空还是得找秦碧请教一下这些。
放完东西回到前厅,裘松妙突然加快步伐。
不为别的,只是她突然想起来记得昨夜的东西来放在桌上。
这会儿谢誉也定然是在前厅坐着。
她暂时还没有想让谢誉发现的那种想法,今日和秦碧聊完这些,心中更是不想让秦碧知道这些事情。
但若是此时发现——
那她还是坦然比较好。
想到这她在八宝格架子后面静默的站着,不知过了多久。
方才她仔细想过,若是被发现那就直接说出来。
若是没有,还是不要问出口的好。
深吸一口气走到前厅,却发现桌上的东西并没有被动,还是那般放在桌上。
谢誉也只是坐在桌前和宋萧说着事情。
见到她来,谢誉对她伸出手。
宋萧见状便立刻退下。
自动忽视那只手,裘松妙走到谢誉的身旁坐下。
“最近办的事情很要紧?许久没有见过你如此忙。”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让谢誉的身上僵在原地。
而裘松妙却在和桌上的点心作斗争,并没有发现谢誉的不对劲。
含糊“嗯”一声,谢誉又说个话题将这件事情给掩盖过去。
两人在厅中坐着,虽只是浅淡地聊天,却格外相配。
夜里裘松妙在房中坐着一直都未曾入睡。
现在谢誉回到府上,她本来没有那么顾虑的心又开始变得多心起来。
这件事情可并不是什么小事,而是皇家丑闻。
她现在要赌的便是吏部尚书的夫人是否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还是只是悄悄的进行,撤掉想让她家帮吏部尚书的事情。
苦笑一下,裘松妙发现自己到这里来对待一些事情竟然也开始赌起来。
赌得对便是一步好棋,赌得不对便是让她万劫不复。
心中纠结许久,裘松妙慢慢拿起笔沾些墨汁。
笔尖垂立在纸上方的时候,她却突然顿住。
一滴墨顺着笔毛滴落下来,落在洁白的纸上。
顿时纸上晕开大片的墨迹,也像是滴在裘松妙的手上。
她的手瑟缩一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而后将上面染上墨迹的纸烧掉,重新拿一张。没有一丝停顿的在纸上将这件事情写出来。
一口气写完,裘松妙失了大半的力气,将纸快速叠起来而后放进信封之中。
没有再多看一眼,没有在上面再写下任何的字迹。
裘松妙将它压在枕头下面,等待着明日天明。
第二天倒是个难得的太阳天。
裘松妙坐在镜前梳妆,但是眼神却是止不住的看向枕头下方。
竹薇也发现她的心不在焉,打趣道:“姑娘这是怎得,那枕头下可是有什么主子送的好东西。”
放在往日,这样打趣的话裘松妙定会佯装生气。
但是她今日没有。
神色之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无事。”
说罢有婢女上前去想要整理床榻,也被裘松妙阻止。
竹薇不免多看裘松妙几眼,但最终也什么都未说。
将婢女都遣出去,裘松妙从枕头下拿出那封信,而后拿出一顶帏帽。
犹豫片刻,帏帽还是没有立刻戴上,只是攥在手中。
见她收拾妥当要出门,竹薇连忙上前问道:“姑娘可是要出去,可需要我跟着。”
“不必。”裘松妙摇头,“我去……找下秦姑娘,下午时分回来,午膳不必等我。”
竹薇领命,谢誉走时并没有限制裘松妙的自由。
只是先前裘松妙自己不想出去罢了。
现在既然不用她跟着,谭淳也是必要的。
角落处一个黑影出现,竹薇对着谭淳耳语两句便跟着裘松妙离开。
裘松妙很是慌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过。
她听说近日吏部尚书的夫人近日每日快晌午的时候便会出门,在娘家待到傍晚时分就会离开。
想来都是为了吏部尚书的事情。
她也知道谭淳跟着她,谢誉派人跟着她并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并不会阻止她去做什么。
所以今日她依旧让谭淳跟着她,不然怕是太怪,谢誉难免会问。
到了绣房之中,掌柜先看到裘松妙,只是带着帏帽看不清楚模样。
掌柜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不太方面露面,这才谨慎起来。
“夫人可是需要什么?”
裘松妙声音压得低沉,不太想让人听清楚她的声音,“我找你们绣房的秦姑娘。”
掌柜愣神片刻,随机立马反应过来。
做了手势,想将裘松妙带进里间,“夫人请。”
裘松妙也不含糊这些,将帏帽又拉低一些朝里面走去,眼神止不住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帏帽并不能看清楚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但谭淳大概也明白,那是他没必要跟上去的信号。
摸着鼻子看着眼前的牌子,想着不会有事,便也作罢。
进了里间,里面七八个绣娘坐在绣台前面,秦碧也在其中。
裘松妙没有再朝里面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掌柜也是个人精,猜想她大概不想让别人瞧见她,便朝前面走去。
“夫人请随我来。”
前头有专门供人休息的地方。
今日掌柜一见裘松妙,便知她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夫人。
身上穿着料子是软烟罗,那上头的刺绣也是宫中才有的绣娘该有的技艺。
不然她也不会这般殷勤。
裘松妙淡淡朝里面扫了一眼,发现外头的这些响动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这才安心。
想来她们应当也是听的多见得多,这样的场面对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坐在前头的秦碧也是如此。
裘松妙垂眸跟着掌柜进了不远处一间休息的屋子。
说是休息用的,倒像是绣娘与权贵之人见面的地方。
靠墙的柜子上放着大量的绣样,中间用帘幔隔开,倒是颇为花费心思。
给裘松妙倒杯茶,掌柜见裘松妙并没有摘下帏帽的想法,试探地问道:“夫人可就是来找秦姑娘的?”
“嗯。”没有过多的言语,裘松妙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略带苦涩的茶直冲她的嗓子,让她不适的皱下眉,随后又将杯盏放下。
这么一系列的动作让掌柜的搞不清楚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只得先起身去找秦碧过来。
这样的权贵之人,可不是她一个绣房的掌柜惹得起的。
待到掌柜的彻底离开,裘松妙才好好地打量起这个屋子来。
除了她方才进来的那个门,倒是在靠墙处还有个不起眼的小门。
只是用锁锁着。
为何说它不起眼便是因为并没有一点门的样子,上面的颜色都与墙壁无异。
食指在桌上轻叩,裘松妙大概有了一些想法。
不多时秦碧便被掌柜的带来。
一开始秦碧还有些疑惑到底是谁找她,但是在看到裘松妙的那一刻,心底的疑惑便全然消失。
对着掌柜耳语两句,掌柜看了一眼里面坐着的人后便退下。
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门在身后渐渐关上,秦碧与裘松妙两人都没有回头。
等到听见沉闷的声音,秦碧才朝桌前走去。
“你怎得来了?”
裘松妙这次才将帏帽摘掉,“昨日与你说的,我今日便要做。”
“可需要我做些什么。”秦碧的手不自觉地摸上她放在桌上的帏帽。
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紧张之情。
裘松妙点头,“我出门时谢誉的暗卫一直跟着我,虽不是监视,只是为了我的安全,但他跟着我毕竟多了几分的不便。”
“现在他在正门外面,应当是不会进来。”
“但我不能从那边出去,需要从后门,我才想着要来叨扰你。”
秦碧佯装生气,“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什么需要便与我说就好。”
裘松妙直接将自己想要的说出来,“给我一套寻常的衣裳。”
“还有,需要你带我去后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