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儿时

“好好歇着便是。”

谢誉站在裘松妙的身后,让她没办法看到他的神情究竟是怎样的。

只是方才强装的镇定在这一刻怕是全部消散殆尽。

裘松妙没看见在昏暗的环境下,谢誉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可只有他自己才是清楚的,黑暗下掩饰的是他的不知所措与仓皇。

“大人。”裘松妙不知在他思索时转过身来,没错过他脸上的那一分慌乱。

裘松妙的心中一怔,她原以为谢誉是不害怕这些的,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谢誉这般模样。

早就打好的腹稿却在这一刻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不仅是害怕自己听到不想听的内容,也害怕谢誉会失落与伤心。

可问题总归还是要解决的,裘松妙咬咬牙,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说出口。

“我知大人身份不简单,从前时我问过大人,可大人并没有告诉我。”

深吸一口气,“我今日想再问问大人,可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

谢誉的身子明显变僵不少,半晌没有开口。

房中一瞬间只剩下烧的正旺劈里啪啦的火星子与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裘松妙没有催促,房中有些闷热,她想去窗边透透气。

但是一想到她此刻还病着,便是先作罢。

不论如何,她的身子才是最为要紧的。wutu.org 螃蟹小说网

转身站定在谢誉的面前,她抬眸看着谢誉,并没有任何的催促,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话语。

大概今日不论谢誉给她什么样的答案,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不知过多久,房中的热气渐甚,心中难免有些许的烦闷。

谢誉有些酸涩的开口,嗓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般,卡在那处。

“上次我与你说的话其实并不假。”

裘松妙脑子转了几圈,才明白谢誉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在说他与皇帝和世家都没有什么样的关系。

这点裘松妙相信并不假,在那次谢誉与她说了过后,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知谢誉后面还有话要说。

谢誉本想伸手去牵她,手伸到一半,却只看见他低头看了看,随后又放下。

唇角微勾,谢誉自嘲笑着,并未笑出声,“不知我后面讲的你是不是会信。”

“我不是那两方的,却和那两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但我觉不会做对不起这天下的事情,我比任何一人,都希望这天下有一位好的明君,有一位好的君主,可以让这天下太平。”

“你从前总是问我,我是不是不止身上这一个身份。”

“我既然这次带你来扬州,那便是没有想要欺瞒你的意思。”

“只是——”说到此处谢誉才有些说不下去,他低头,没有再去看裘松妙。

可准确来说,从方才一开口的时候他便没有看。

他怕从裘松妙的眼中看到失望,怕从裘松妙的眼中看大嫌恶。

这些他都不愿去作为赌注。

“我有些不知怎得说出口罢了。”

童年的种种涌上他的心头,那些耻笑,那些白眼,那些在他午夜梦回中经常出现的场景,都是他不敢轻易去触碰的。

然一只手却握住了他。

谢誉怔怔的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手,因得房中暖和的缘故,裘松妙的手倒是不像往日那般冰冷。

现下倒是比他的手还要热,他心中这才放心一些。

裘松妙瞧见他那副紧张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我又不吃人,大人如此紧张作甚。”

“可你比吃人还要让我心惊。”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裘松妙也没去反驳,“这样便足够了。”

裘松妙那份不安心在此刻终于安定下来。

谢誉将话说到这一份上已经实属不易,她也知道谢誉并不会骗她。

所以这些所有都是谢誉的肺腑之言,而谢誉既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是经历过什么。

听到方才的那番话,裘松妙的心中也大概有了一些头绪。

谢誉说他希望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一位明君,那便可以知道,现在谢誉做的事情,与皇位脱不了干系。

她并不在意江山易主,只是现在皇位上的那人,实在是配不上那一位置。

见谢誉还是满眼的紧张神色,裘松妙扑哧一声笑出来。

但这笑却是极为短暂的,像是从来都没有过。

她将谢誉拉到桌边坐下,“大人还从未听过我讲故事吧,不如我讲个故事给大人听如何?”

谢誉任由裘松妙拉住他,只见她芊芊素手将放在火盆上烧的正旺的壶拉下,朝茶杯中住满水。

等茶叶被沸水冲开,再一一倒入茶盏之中。

只是这样滚烫的水倒是破坏茶的口感,谢誉也没出声阻止,也并未告诉裘松妙这茶叶究竟要如何冲泡,只是任由她这样。

最终还是裘松妙先要沉不住气问道:“大人怎得不问问我为何这样煮茶?”

“为何要问?”谢誉反问,“这茶叶之中学问颇多,可终究是要给人喝的,只要能入口的茶便是好茶。”

“可这样岂不是破坏茶叶本身的口感,大人不是极爱饮茶之人。”裘松妙抬手为自己也斟杯茶。

谢誉淡淡说:“都是给人喝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裘松妙这才有些笑意在脸上,“现下茶也煮好,应当与大人讲讲那故事。”

谢誉神闲气定的望向她,只端起茶盏来。

两人对坐饮茶,一旁的火盆上还放置一个铜壶。

火在不断地烧着,将铜壶盖烧的抬起又落下。

窗外晚霞渐渐落下去,只留下一樽月在天上挂着。

柔白的月光透进屋内,给两人间增添一些说不清的意味在其中。

默契的都没有去点灯,只是这样坐在桌前,喝着杯中之茶。

裘松妙待到杯中的茶水变凉这才缓缓送进嘴中,沸水冲开的茶叶回味中总是带着苦涩。

她咽下酸涩,“有一小女孩,才出生时便只有一人期待她。”

“因为早就知道她大抵不是一个男孩,所以只有父亲在她还未出生时没有那种嫌恶的感。”

“小女孩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哪怕遭受母亲的白眼,只要有父亲的疼爱这些都够。”

“但是事情在弟弟出生时就变了,母亲不仅每日给她冷眼,还会让她每天做重活与粗活。”

“父亲也变得越来越忙起来,并不知道这些。”

“女孩也默默忍受,并不是不在意,只是想用乖巧来获得母亲的疼爱。”

“但是她却不知道,只有爱哭的孩子,才能获得长辈的关注。”

“于是她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只有每年父亲回来的时候才是她真正快乐的时候。”

“父亲从不会偏心,甚至对他更为宠爱一些,但是女孩也只有每年年关的时候才能见的到父亲。”

“以致于女孩每年都对除夕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每一年都是如此,女孩虽说在家中处境十分艰难,但也过的下去。”

“但是直到有一年除夕时父亲并没有回来,女孩等啊等,等啊等,也没有见到父亲。”

“烟花绽开,除夕到来的那一刻,女孩听到母亲与别人交谈的声音,她偷偷过去听,这才知道,原来父亲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杀害已经死了。”

裘松妙将桌上的茶猛地灌下去,动作太大,有些水顺着她的唇角留下来,沁湿她的衣裳。

剧烈的咳嗽着,裘松妙看向谢誉,那眼神之中是数不尽的悲怆。

裘松妙抬手随意的将唇角擦擦,也没管衣裳上的茶渍,任由它晕染开来。

谢誉将她手中捏紧的杯中拿出,而后换成自己的手。

裘松妙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知晓大概是她亲身经历的事情。

可是裘松妙说的这件事情之中也有颇多的疑点。

裘绪明明还健在,之前他调查裘松妙的时候也知道她母亲早逝,家中也并无弟弟。

但这故事又太真实,况且裘松妙是这样的反应,着实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想。

裘松妙也没等着谢誉说话,自顾自说下去,“女孩想要去找父亲,但是母亲要照顾弟弟,不想与女孩一起,便直接将女孩关在房中。”

“黑暗的屋子没有一点的光亮,也没有一点的声响,女孩就这么在屋中待了两天才被母亲放出来。”

“这两天没有人知道女孩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心上的恐惧早就盖过饥饿。”

说着裘松妙拿起一旁放着的火折子,用它将桌上的火烛点亮。

猛然间房中一下有了光亮,那一处烛火照亮两人的脸。

谢誉想在裘松妙的脸上找到一分一毫的破绽,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还如平时一样,就像是她真的只是讲述这一故事一般。

但谢誉突然想到,那次裘松妙去后山之中调查王婶家鸡的那件事情,好似十分怕黑。

每每晚上睡觉,听竹薇说也是需要点一盏微弱的烛台才能放心睡下。

又想起方才的裘松妙讲的那故事,谢誉大概已经猜到,那必定故事必定与裘松妙有极大的关系。

只是现在裘松妙所说与现在的境况没有一丝相似。

谢誉只觉得这两件事情好似连不上关系,但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现下让他也摸不着头脑。

突然谢誉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从前裘松妙追着容肃宜将头摔破,醒来之后便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两人不是同一人,可这世间怕是没有这般易容术将两人可以做到完全一样。

裘松妙也在他的身边睡着过,那脸上绝对没有任何的东西。

这事疑点重重,裘松妙讲完这些也就再没有开口,似是笃定谢誉一定会问她一般。

谢誉也是她想的那样,“妙儿,这故事中的女孩,就是你吧。”

这话说的极为肯定,裘松妙抬眼看向谢誉。

那眼中没有任何一分的隐瞒,全是坦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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