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曳极为乖巧的回话，董平板着脸，内心深处的责怪减轻了许多。
到底是年级第一，沟通起来毫不费力。
现在的年轻人有时候情绪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完全没想过双方的差距。
像宁涧这种在京都地界都能横着走的混世魔王，和时曳这个父亲早亡母亲辛苦工作的好学生，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玩得起，她不行。
董平为人师长，向来见不得有前途有希望的学生自甘堕落。
没再试图和宁涧这个富家娇养大少爷多说什么话，董平又对时曳细声叮嘱几句话之后，招呼着罗成勇离开。
俊脸带着不做掩饰的委屈，宁涧揪住时曳宽大的衣袖，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
“漫漫，董主任污蔑我没担当，你不能眼瞎心盲地相信他。”
董平自己有老婆了就要来阻断别人追女朋友的道路，着实可恶。
“我知道啊。”
好似小猫尾巴扫过脚踝的轻柔触感从宁涧捏住的衣袖与手腕摩擦着传进大脑，时曳轻轻扯出衣袖，白他一眼。
虽然他俩现在还没在一起，但的确是她甩开了宁涧的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没担当没责任心。
清楚感觉到过董平内心的复杂想法，宁涧抿紧唇，默默缩回落空的手指，仰起头望了眼无边无际的黑色夜空。
好在，宇宙浩荡，但其中闪烁着无数星辰，足够点燃这沉寂的夜。
像他，只要足够用心努力，就一定能够唤醒时曳体内偷跑去打瞌睡的恋爱神经。
至于董平关于他俩不相配不是一个世界这种莫名其妙的猜测，完全没可能实现。
同诺中学的跨年活动为期两天一夜，第二天下午，学生们怀揣着做梦般的心情回到了万风城。
宁涧手指扒着车窗边缘，眼巴巴望着时曳。
“漫漫，我爸妈到这儿了，我先回家去见见他们，晚一点和你联系。”
拖着银灰色的行李箱，时曳朝摇下车窗的宁涧随意挥挥手，“行，替我祝叔叔阿姨元旦节快乐，我去找我妈。”
“谢谢林叔送我回来。”凑到前方和面冷心热的林叔说了元旦快乐，时曳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家。
由于在万风城和陆秉等人有了生意往来，经过他们的有意推广，花店开张后生意便极好。
新老顾客加在一起，每天都有上万元的收入。
张锦月不放心花店经其他人的手管理看顾，辞掉之前那个公司领导有意无意开始为难她的工作后，除去睡觉时间，几乎每天都泡在花店里。
好在里边全是生机盆栽，多待待对她身体也有好处。
回家放置行李简单收拾过自己，时曳斜挎着个黑色小包，坐上公交车前往齐北路的花店。
元旦节放三天假，张锦月说现在客流量很大，反正她待家里也没啥事，干脆去守店，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捧着两杯专门买的热奶茶，时曳咽下嘴里圆润软糯的珍珠，在张锦月说出欢迎光临之前将剩下的一杯递到她手里。
“妈，元旦节快乐。”
“曳曳，你怎么来了？”
满脸欣喜地接过自己上次无意夸了句好喝的奶茶，张锦月语气带了丝心疼。“你们下午才回万风城，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亲昵搂住张锦月的手臂，时曳语调软绵。“我这不是想妈妈了嘛，而且元旦节，本来就应该家人一起过才对。”
想了想，她继续道：“妈，要不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特别的元旦晚餐吧。”
下意识想起时曳之前炸土豆砸烂的锅，以及切猪肉崩断的菜刀……张锦月浑身抖了抖，手指在奶茶杯子上按压出深深的印子。
嘴巴无力开合着阻止，“曳曳，其实用不着你亲自下厨的，我来做饭就好，或者我们在外边吃也行。”
脑子高速转动着思考能转移做饭的话题，张锦月狠狠吸了口奶茶，暗淡的双眼慢慢亮腾起来。
“曳曳，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原以为张锦月会十分期待自己做饭，没错过她的抗拒情绪，时曳无奈耸耸肩，“什么？”
张锦月看她进厨就怕她炸掉整栋楼，宁涧家做饭的刘姨根本不让她进厨房。
她只是厨艺还需要进步操练罢了，可惜他们都不乐意给她这么个机会。
手指轻碰吸管，张锦月斟酌着开口：“生机盆栽对身体很有用，我想给你乡下的时家爷爷奶奶也送两盆。”
“好啊。”时曳咽下嘴里的珍珠，“妈，多给爷爷奶奶送两盆吧，我今天就给他们寄过去。”
“曳曳，他们不收快递。”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张锦月喝奶茶的心思瞬间淡化了许多，嗓音也开始低下来。“还是我亲自给他们送过去。”
“为什么？”时曳眉梢轻扬，有些惊讶。
放下喝过一半的奶茶，张锦月微微垂下脑袋，眉眼间添了丝苦涩。
“没什么，就是想着他们年纪太大，东跑西跑去拿快递也不方便，不如我给他们送过去。”
隐约回想起时家爷爷奶奶严肃的脸，瞧着张锦月明显不愿意多说的表情，时曳压下眸底的疑惑，目光落到旁边花架处长势极好的两窝盆栽上。
林湖海和张锦月时桦都是旧识，而唐悠柔看见张锦月就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加上之前疑似林婉清发的匿名威胁短信，时曳和宁涧仔细讨论过，最后推断出一种比较合理的结论。
或许，张锦月和林湖海曾经在一起过，后来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分开了，以至于痴恋林湖海的唐悠柔对张锦月充满敌意。
可这样的话，她爸时桦和林婉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依旧罩着层黑色的雾，叫人猜不透。
“妈，这段时间你看店也辛苦了，而且我这么久没见过爷爷奶奶，说起来还有点想他们，我去送盆栽吧。”
话说到这份上，张锦月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僵着脸挤出个笑，点头说好。
自从时曳读到中学后，她们就搬进了万风城里，和两位老人见面的时间也极少。
由于当年她和时桦间发生的事，两位老人对她们母女俩向来秉持着一种各不相干的生活态度。
以她的身份，和他们见面倒还有些不合时宜的尴尬，曳曳去也挺好。
说走就走，将六盆生机盆栽精心封装好，时曳在张锦月见惯不怪的眼神中单手轻松提起重达二十斤的快递盒出门坐上了前往汽车站的车。
到达汽车站后按照指示买好到乡下的车票，想着还有二十分钟才发车，时曳窝在候车厅里，慢吞吞回复班上同学发来的各种各样的消息。
特别设置为星标朋友，备注为宁狗的消息忽然弹了出来。
宁狗：漫漫，我找的人调查清楚了，给你发匿名短信的号码现在成了空号，但根据购买记录，最终查到了一个叫郭望的人头上。
手指轻抚快递盒颇为粗糙的边缘，时曳眼睫微卷，郭望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宁狗：郭望是林木通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和他同班。你看，我就说他们这些男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吧。
时曳：……
大可不必。还逮着机会拉踩别人。
瞧着时曳回复的消息，宁涧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就没落下去过。刚放下手机，就对上两双写满好奇的眼睛。
“看我干嘛？”翻出两个大白眼，宁涧将手机塞回裤兜，“你们夫妻俩有空可以到处去逛逛，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大清早跟着自家老婆起床赶早班机飞过来预备见见未来儿媳妇的宁盛繁：“？”
以为谁稀罕看你这个混小子吗？还嫌他和方遇词杵他面前碍眼。
抚平黑色大衣领边角泛出的丝缕褶皱，宁盛繁轻飘飘觑了眼宁涧，语调玩味。
“反正我和你妈也不是来看你的。正好，齐北路离沉安区也不远，我和你妈待会儿就出门去那边转转。”
指头按住额角下疯狂跳动的暴躁血管，宁涧偏头重重叹息一声，“老头，你很无聊吗？”
握住方遇词的手轻巧捏了捏，宁盛繁微笑着点头，“不，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去那家叫‘意生’的花店瞧瞧。”
旁的不说，那个叫时曳的小姑娘送方遇词的生机盆栽当真有用，他熬夜工作后头疼的毛病都好了大半。
斜睨了眼没说话的宁涧，宁盛繁继续补刀：“我是去买东西的，你以为谁成天无聊要来调侃你吗？”
宁涧：“……”这个无聊的人不就是你吗？
“行了，儿子，我和你爸是真心想去曳曳那儿买些生机盆栽的。”
生怕父子俩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方遇词从中调和。
方遇词好不容易拉着脸臭得像踩了特大号狗屎的宁涧和宁盛繁一块到‘意生’花店，三人刚踏进门，就听着道极为嚣张的嗓音。
“你们家普普通通的盆栽卖这么高的价钱，还能保人身体健康。妥妥的虚假广告，我必须把你们店给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