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命踢打男生的混混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这小姑娘阴森森说的什么话,下一秒小腹剧痛,整个人腾空着撞到在旁边的墙上。
肉体与厚实墙面相撞间激荡出一层灰,纷纷钻进砸落到地面痛成条蛆的混混鼻腔中。
混混抬不起手,只蜷缩着慢慢弓起身子。
血色从他口腔鼻间涌出来,与顺流而下的眼泪混杂至一处,在坑坑洼洼的黄黑脸上留下道道黏糊歪曲的痕迹。
方才还抱住混混一条腿的男生懵然眨眼晃晃空掉的手,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刚刚,好像,时曳一脚就把这个将他压在地上打狗一样的齐哥给踹墙上去了。
明明,她那包裹在黑色牛仔裤下的小细腿看起来还没齐哥一条胳膊粗。瞧着就是个纤弱单薄的小姑娘,时曳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抓住微风尾巴的少许灰尘涌进男生鼻翼,刺得他下意识捂嘴咳嗽起来。
牵扯肺腑的痛感蔓延至身体每一处,男生拼命压抑的咳嗽声十分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理了理微斜的打包袋,时曳眼睫稍许上抬,眸光淡淡落在男生脸上,余光未曾往旁边那个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咽声的混混处多扫一分。
时曳摸出衣兜里的手机,弧度很轻地在上边点了点后重新塞进衣兜。而后她走到男生跟前,慢慢蹲下,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嗓音带着女生独有的甜软明朗,像空中轻飘的羽毛,丝丝痒意勾进心坎。
“还能站起来吗?”
距离自己不过半米的少女通身干净无尘,蒲扇似翘长眼睫下的杏眸圆而大,许是生气的缘故,脸颊两边添了几分嫣红。
好看得,像误入凡间,又正好迷路到他眼前来拯救他的仙女一样。
遥不可及。
像他这样满身脏污内心阴暗的人,好像都不该离她太近。
男生下意识将靠近时曳鞋边的手往后撤了撤,见她秀眉轻拧,有些疑惑地又嗯了声,这才狠狠咬住舌尖,嗓音颤抖着小心回答。
“能,我能爬起来。”
算不上热心肠,听他说能爬起来,时曳点点头,也没多少搭把手的心思。正想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小动静。
微沉下去的杏眸底部厌恶情绪再次堆高,脑袋微偏,躲过堪堪砸上脑袋的铁锹。
时曳冷哼一声,手指轻勾,偷袭男直接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没明白为啥自己忽然就浑身使不上劲,偷袭男跪得笔直,愤愤仰起头对时曳大骂,妄图借此掩盖内心升腾起的恐惧。
“妈的臭婊.子,居然敢打我大哥。你是不是对我使什么下贱小手段了?妈的,不愧是贱人。”
寻了处干净地放下手中的打包袋,时曳嘴角轻扯嘲讽笑意,双手环胸踱步到偷袭男跟前。
“老子不仅敢打你大哥,还敢揍你。”
“揍我?我草……”
后两字没说出来,偷袭男双眼翻白,在时曳缓缓抬手的同时闭紧双眼,吧唧砸到正费劲扒拉墙面爬起来的男生脚边。
忽然遭此惊吓,男生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口气消散干净,木愣愣看向时曳,眼里带着明显的惊恐。
“你,把他打死了?”
瞥了眼偷偷挪远的几个混混,时曳轻咬后槽牙,唇间溢出声意味不明的冷嗤,似笑非笑道:“对呀。哥哥们,你们这是,想跑呀。”
没太多心理准备的混混们忽然被她这么瞅着轻唤,只觉狂乱敲击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蹦跶出来了。
他们干的是催债工作,又不是当街杀人的事。
其中一个有幸经历过上次欺负安若云未遂,蹲过看守所被放出来的混混忙转身给时曳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
“姐,我错了,我这也是第二次当混混。第一次遇见你莫名其妙就倒了,这次居然要死。姐,我家里还有重病的母亲,你饶我一命吧。”
其余人老早就听狗蛋提过小巷奇异事件,当时没人相信,只嫌他胆子小没见识。
如今亲眼见着偷袭男扑通一声给人跪下,甚至还因此丧命,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他们这是,青天白日见鬼了吧。干他们这行,手上多少沾点血,家里还挂着辟邪符。
自觉想通了事,其余混混跟着狗蛋的脚步,好些个直接笔挺挺跪下,膝盖砸上地面痛到满头大汗也不敢喊一声疼。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姐,是我们眼瞎,你放过我们吧。”
“对呀,姐。是这小子家里边欠了我们老大的钱,我们就是跑腿收账的打工人,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我们真的不容易啊姐,我才二十六岁,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啊!”
“都闭嘴。”
微抬手,时曳手指隔空轻点率先跪下带乱节奏的狗蛋,眉心蹙起显得有些烦躁,“你,过来。”
意外被点的狗蛋颤抖着晃起来,抬脚走整个一踉跄,差点直栽到前面跪着的混混身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狗蛋带着往后几秒可能就要诡异死掉的惶恐心情,顶着时曳不带丁点人情温度的视线,又没胆子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小步小步挪到她面前,只敢看她鞋尖,小声问:“姐,有,有什么事吗?”
略微侧过身,时曳右手稍向后扬,随手点了点遭欺负的男生。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他一眼,眉尾轻挑。
“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时曳会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问出这种话,狗蛋没忍住惊讶叫了声,指着浑身是伤的男生震惊道:“你都不认识他,就为他杀了个人?!”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余下的一句话,狗蛋没敢说出来,但所有心思都清楚明白写在他脸上。
“没杀人。”
时曳鞋尖踢了踢地面死狗样的偷袭男,视线对上满脸不信的狗蛋,“不信你自己摸摸他。”
和狗蛋说完话,时曳重新看着把浑身重量放在墙上的男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看你校服,同诺中学的吧。”
陡然被点到,郭望忙站直身子,瞄了眼胸前歪歪扭扭的铭牌,梗着脖子大声回:“我叫郭望,郭是郭靖的郭,望是希望的望。就读于同诺中学。”
郭望?
时曳眼睫轻垂,慢悠悠盖住杏眸中逐渐涌现的疑惑。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之前宁涧说给她发匿名威胁短信的人,就叫郭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嗯,郭望。”微微颔首,时曳垂眸看向检查偷袭男后明显松了口气的狗蛋,语调温凉,“你带郭望去医院检查一下,行吗?”
“行,行行行。”一听可以离开这地方,狗蛋连连点头,满腔欣喜几乎藏不住的要从胸腔奔涌出来,“姐,我马上带他去,医药费我出。”
狗蛋动作略显急促地扶住郭望,权当没听见他的痛呼抽气声,背着人往另个方向就要跑。
“等等。”时曳回头瞄了眼仍旧在地上跪得笔直的几个混混,点住算有两面之缘的狗蛋,“你和郭望的联系方式都给我留一个,报电话号码就行。”
“哎,好。姐,我的电话号码是138……”狗蛋麻溜报完电话号码,一双眼睛瞪圆瞅着郭望,“你还不报?”
惨白面色瞬间涨红,郭望表情难看地偏过头,往静静躺在混混头子脚边的破烂手机看了眼,声音干涩。
“我手机,被你们踩坏了。”
感觉周围空气冷了一摄氏度的狗蛋:“!”
我杀我自己,话这么多,生怕死太晚感受太多世界的美好吗?给老子闭嘴。
“我可没碰过你,你手机是他们踩坏的。放心,我让他们赔给你,买个最新款。”
哈哈尬笑两声打圆场,狗蛋再不废话,手下用力抱起瘦到皮包骨的郭望,脚下生风麻溜跑走。
“姐,你放心,我弄完这边的事就来找你。”
对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摆摆手,时曳弯腰提起地上的打包袋,轻飘飘凝了眼紧盯自己一举一动的混混们。
“你们,认识我吗?”
“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姐,您这样的贵人,和我们这样的垃圾人站一块不合适。”
“对对对,我看您还提着饭,没吃呢吧。快去吃饭吧,冷了不好吃,凉着您的胃就不好了。”
“别插科打诨。”抬手打断混混们的舔狗式发言,时曳眉眼仿若勾缀寒霜,嗓音发沉。
“我问的是,在此之前,你们见过我吗?”
居然是个这么简单的问题?混混们实诚且随心地摇晃脑袋。这次倒是闭紧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话。
我们要是认识你,哪里还敢跑到你面前乱舞,纯粹是找死嘛。
“好,都散吧。”
转身之际,时曳摸出衣兜里的手机,在录制视频的地方点下停止键。樱粉色唇瓣牵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慢往花店走。
打包袋保温设施做的不错,时曳和张锦月打开盒子时还有热气冒出来。
吃过饭收拾好垃圾,时曳拉着张锦月留着道小伤痕的右手手腕细细观察。
“妈,你这手腕上的伤,是当年和爸爸一块出车祸时留下来的吗?”
“对。”事情过去多年,张锦月轻拍时曳的头,脸上涌现几许难能可见的温情怀念。
“若非你爸爸拼死护住我,我伤的,就不止这只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