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他决定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努力用他精湛的口才挽救应帙这头迷途的羔羊,让他看清渣蛇的真面目。

然后耿际舟就听到‘遂徊’也要跟他们一起去沉睡坟墓这一则恐怖消息,并且飞舰票昨天晚上就已经买好了。

“……”没救了,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

仅仅三十分钟后,飞舰便抵达了目的地。

应帙在机场外又一次见到了易承澜,这位曾经的首席向导现在就像是一名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汇在接机的人群中,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见到‘遂徊’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些许意外:“同学你好,是际舟的朋友?”

“哪是我的朋友?”耿际舟语气故意夸张,“是小帙的好朋友。”

应帙没搭理这个表演型人格,礼貌地和易承澜打招呼:“易叔叔好,我叫遂徊,也是塔一年级的学生。”

“你好。”易承澜笑得温柔,“欢迎你。”

“易叔叔,是这样的,”应帙忽然想到什么,大大方方地开口问,“我这次跟着际舟和小帙一起来,首先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哨兵的沉睡坟墓,其次就是听说您在精神域方面的造诣很深,就想问您一个关于精神域方面的问题。”

“你说。”易承澜帮耿际舟拎起行李,一边走一边讲。

“我和小帙之前尝试通过哨兵方建立精神链接。”应帙张口就是大新闻,易承澜还没说什么,耿际舟倒是先瞪圆了眼睛:“哨兵方建立精神链接???”

他错愕地看向遂徊:“你俩契合度多少?”

遂徊摇了摇头。

耿际舟已经对他的发小绝望了,感觉向来精明理智的小应主席完全换了个画风,现在就是个大傻逼,他又看向应帙:“你们成功了吗?”

“没有。”应帙摇摇头。

不等耿际舟松口气,就听他继续说:“原本快要成功了,我看见了那条‘锁链’,但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把我推了出去,拒绝了我的链接,易叔叔,这是什么原因?”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了易承澜,内里盛满了求知欲。

“大概率是精神体。”易承澜短暂思索之后便给出了答案,看得出来确实是专家,经验丰富,“你被他的精神体拒绝了。”

“精神体吗?”应帙皱起眉头,“可是我从头至尾都没有见到过他的精神体,包括我自己的,都没有出现过。”

“没有出现是因为它不想让你看到,包括拒绝你的精神链接,也是同一个原因。”易承澜说,“一般情况下,幼年期的精神体容易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你们这个年龄,不存在幼年期精神体……那让我想一想……”

耿际舟:“?”

耿际舟在一旁满脸问号:“不是,遂徊你在说什么胡话?没见到精神体?昨天那条一米多长挂在应帙角上荡秋千的太攀蛇是什么东西?还有一头山羊,白色的,羊蹄子上都是腱子肉的那种。”

应帙瞥了遂徊一眼,这一回遂徊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地快,朝着耿际舟直接就是三个字:“别说话。”

耿际舟恨不得一背包砸死这只恋爱脑。

最终,易承澜也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可能它们心情不好吧。”

我的心情更不好。应帙恨恨地想。

作者有话说:

巴弗灭(举起肱二头肌

第22章

由于无法为应帙答疑解惑,易承澜有些许的愧疚,认为自己学识浅薄。耿际舟则在一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爸,你别听他们瞎说,这俩人一点问题也没有,哪有什么精神体不见了……况且虞医生昨天刚给他们做过检查,病例上写的是:生龙活虎、力大无穷。”

“虞医生……虞旌?”易承澜随口一问。

“爸你认识?”

“我们那届的风云人物。”易承澜笑着将他们的行李放到车子后备箱。

“是因为很优秀吗?”应帙好奇地问。

“因为他爸是塔校长。”

应帙:“……”

……

哨兵的沉睡公墓坐落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那里称不上人迹罕至,但常住民也确实不多。

高耸的球形穹顶笼罩住整片墓地,出入皆需要预约和登记,流程严明。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早已对易承澜熟得不能再熟,甚至连耿际舟和‘应帙’都不陌生,只有‘遂徊’一人是生面孔,着重做了来访信息登记。

登记在册处于沉睡中的哨兵,全球共132例,其中国内16例。其中耿际舟的父亲,易承澜的恋人,耿岳,为最新一例,在他沉睡后的近十三年里,全世界上下再未出现过一起哨兵沉睡案例。

这种现象被称作永眠静默期,以目前的科技力量还无法结实其缘由。

静默期的出现没有一丝规律可言,有时相隔数十年,有时相隔百年,持续时间也未知。唯一勉强能称得上规律的一点就是,通常有杰出贡献的哨兵永眠之后,静默期出现的概率就会变大。

所以也有人说,永眠静默期是魔鬼的仁慈,他收割走了满意的灵魂,慷慨给予剩下平凡乏味的哨兵有时限的赦免。

耿岳就躺在水晶棺里。

年轻、英俊,依旧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

陷入永眠的哨兵一切都会保持在意识离去的那一刻,静止凝固,宛若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石化为雕像,所以墓地中的16名哨兵姿态各异,甚至还有站着的,那名哨兵的水晶棺也是为其量身定制,竖着打造的。

大部分哨兵的表情都很狰狞,因为他们往往都是在狂乱暴动中彻底永眠,只有耿岳一人,安详而宁静地闭着眼睛,好似只是普通的休眠,随时都会醒过来,但永眠向来被称作天底下最残忍的谎言,沉睡中的哨兵身上残留着极为浅薄的精神力,他们活着,但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

明明与死亡无异,却偏偏要给爱人一线渺茫希望,让他的向导永远无法摆脱那遥不可及的奇迹。

耿岳的棺非常干净,周边簇拥着棺椁的花也是鲜活的,易承澜就住在附近,每天都会来扫墓,风雨无阻。

沿途中,应帙发现不只是耿岳一人,16具水晶棺,几乎每一具都被擦拭得纤尘不染,无法从噩梦中走出来的向导远不止易承澜一个。

哨兵和向导的永久标记,可以称之为这世上最牢固的契约。标记过的哨兵和向导分享情绪,共享生命,他们可以不爱对方,甚至在外各有恋人,但一定彼此信赖,生死相依,互为可以托付一切秘密的人。

祭拜过耿岳之后,应帙便和遂徊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易承澜和耿际舟。

耿际舟一定也知道他这种为了一点点莫名其妙的预兆来回飞的行为非常愚蠢且神经质,但他依旧是这样做了,甚至可能预兆都是假的,只是一个虚伪的借口,唯一的真实仅仅只是,他想念他的哨兵父亲了。

“我一直以为……”遂徊忽然轻声开了口,他停下脚步,回头遥望不远处形态各异的水晶棺,“我很快也会躺在这里。”

应帙皱起眉,不耐地说,“你在咒自己些什么?”

“我是认真的,如果不是目前处于永眠静默期,以我出现狂乱期的频率和程度,可能早就已经沉睡了。”遂徊垂下眸,“也不知道这一次的静默期会持续多久。”

“不想沉睡就赶紧想办法把我们的身体换回去。”应帙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许下了一个诺言,“我可以帮你精神梳理。”

他说完就后悔,但看着遂徊亮晶晶的眼睛也不好收回。

关键遂徊得了便宜还卖乖,犹犹豫豫地说:“不好吧……太麻烦你了,给我做精神梳理很累很辛苦的。”

“除了我,谁还能给你做?”应帙无奈地摆摆手,“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以后听话一点就行。”

“我哪里不听话了?”遂徊很是无辜。

应帙张口就来:“你瞒了我什么事?”

遂徊:“……”

遂徊转移话题也是张口就来:“我想到我们今天为什么没换回去了。”

应帙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你说。”

“除了亲吻之外,我们还少了一个步骤。”遂徊认真地说,“没有尝试建立精神链接。”

精神链接……?应帙瞬间恍然,或许接吻根本就只是浮在表面上的障眼法,而交换身体的关键在于他尝试失败的精神链接。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灵魂仅仅交换了几个小时就又换了回来,因为链接失败了,他只短暂地触碰到那条‘锁链’。这或许意味着彻底建立精神链接的那一天,他们就能真正永久地换回彼此的身体。

“那事不宜迟,趁着他们还在祭拜……”说着,应帙带上了接待室的房门,抬手反锁。

遂徊下意识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角,“……应帙,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把我们交换身体的事情告诉耿际舟?以你和他的交情,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向他求助。”

“求助他?”应帙好像听到了什么格外离谱的话,但习惯性挤兑完发小,他又认真地解释起了理由,“灵魂互换这件事,不止与我相关,也与你有关……是否让第三人知情,我肯定要先征得你的同意。”

应帙反身问:“你愿意我告诉他吗?”

“……我无所谓。”遂徊小声回答。

“说实话。”

“我不愿意。”遂徊嗓音大了一截,“我不信任他,万一灵魂互换就是他搞得鬼呢?”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后面这个猜测实在有点太离谱了。”

遂徊据理力争:“上次你还说接吻能换回身体这件事很离谱,但事实证明就是与接吻有关。我觉得灵魂互换的始作俑者是谁都有可能,甚至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有可能作案。”

应帙:“……”

应帙头皮倏然一麻,生怕遂徊这个乌鸦嘴一语成谶:“好,那就暂时保留你说的这个可能。这样,我们彼此约定,绝不会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告知第三人灵魂互换的事情。但如果有人凭借自己的观察猜到了,我们就视情况讨论,共同商议决定是否告知。”

“好。”遂徊点了点头。

“我觉得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应帙自信地说,“毕竟你扮演的我实在是太奇怪了。”

遂徊不置可否,只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把脸颊两侧的长发都挽到耳后,一句话也没说,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准备好了,快来亲我’的潜台词。

看着‘自己’摆出这副乖巧等亲的姿势,应帙真是说不出来的别扭,但好像也没有可以置喙的点。

遂徊能这么听话已经是非常理想的状态了,从始至终都在配合他的一举一动。要是碰上别人,譬如应帙最开始猜忌的想要侵占他身份,或者利用他的身份做一些不好勾当的人,应帙才更要头疼。

没有让遂徊过多等待,很快,身侧的沙发一重,他被人握住肩膀,侧身,紧接着熟悉的吻就又落了下来。

柔软、温暖……最重要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这是除了应帙以外,谁也无法给予的安宁。

十分钟转瞬即逝。

应帙推开遂徊,抬手擦去唇角的唾液,眉心微微皱着:“又被‘顶’出来了……到底为什么,真是精神体的缘故吗?那它为什么要拒绝我?”

“明天要是换回来了,你可以问问它。”遂徊说。

“你也问问。”应帙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堵在你精神域门口不让进的那只到底是蛇还是羊,我的巴弗灭可不会错认主人,说不定就是你那条蛇干的好事。”

“利维坦它才不会这么做。”

“别忘了,我见它的第一面就是它龇着两颗大牙想要咬死我。”

“……它后来向你道歉了。”

“道歉了吗?”

“反倒是你的羊差点把它脊柱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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