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附近为数不多的几家人都在村口集合了,他们这个村子破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今天是村长的小儿子也就是大壮的入伍之日,昨天夜里大壮找上门来,便是与张生二人说得此事。
“大壮”是张生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起的外号,他本名叫甄小凡,比张生大一岁。
以前住的比较近,经常在一起玩,大壮从小性格就很憨直,体格也一直比张生壮一圈,张生小时候属于那种调皮捣蛋的,经常捉弄老实的大壮,偏偏后者从不生气。
后来稍微长大懂事了一点儿,再加上师父也劝导他不要欺负老实人,这才与大壮真正成为了好朋友,好兄弟。
“时间过的真快啊。”
杵在篱笆栏杆旁边看着那位背着大包小裹的兄弟,张生不禁有些感叹,如今他去参了军,也算是不白瞎了这身好体格。
当然,还有一套靠山决。
大壮小时候第一次跟着张生来到家里玩时,老道打眼一看便说了声好架子!明明脸蛋子跟张生差不多稚嫩,身形却大了不止一圈。
老道士在一次喝住正要捉弄大壮的张生之后,看着正在挠头憨笑的大壮心中一动,便传授了他一记靠山决,要他经常过来练功,虽然没有收徒的意思,但是却很愿意偶尔指点他一二。
大壮憨是憨,但是不傻,学了几天之后便知道自己这是遇见高人了,于是老师父的称呼便慢慢得来。
张生也想跟着学,但是老道看了看他那小体格子便作罢,这让张生郁闷了好几天。
至于这个靠山决威力如何,后来张生可是亲眼看到过大壮撞死一头成年野猪,这已经超过了他当时的认知范围,事后大壮也没受什么伤,这让张生又赖了老道几天,结果还是没有教他。
时间差不多了,大壮跟亲戚朋友也一一告了别,张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时至今日,大壮已经比张生高了一头还多,他只能仰头说道:
“兄弟,你这身功夫到了军中也吃不到什么亏,更何况现在出云国与东阳国还算融洽,没有什么战事,要是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也挺好的。”
大壮嘿嘿一笑,朗声说道:“放心,我大哥现在已经是破晓军的一位百夫长了,他说他在军中那是横着走。”
听到大壮这么说,张生也是有点儿意外,看来这位好友此时的心情也是激动的很。毕竟大壮到了军中,他面对的就是一片新的天地了。
而张生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呢,继承老道衣钵,行走江湖卜卦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走吧,你看那位军爷都不耐烦了。”
张生不想此时考虑这些,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一位身着轻盔的军士说道。
一般想要参军也都是自己去军部报名,像大壮这种军中亲自来人带领的少之又少,可见破晓军对他的重视,当然也可能跟他那位在军中担任百夫长的大哥有关。
大壮点了点头,又再次看了一圈父老乡亲们,转身走向村外。
他昨晚已经磕头跪别了没有师徒名份却有师徒之实的老道,对于这位传授自己本领的老师傅,大壮还是有些不舍,心中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师傅,暗下决心在军中一定不给他老人家丢人。
“去了多听你大哥话!”
大壮的母亲有些不舍的喊道,眼中也带了几滴眼泪。
虽然是去参军,但是出云国与东阳国近十年都无战事,这是两地百姓都知道的事儿。大壮去军队中锻炼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参个军不一定会分配多远,大壮又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也难免他的家人有些不舍。
送别了参军的大壮,张生回到家中,看到老道居然也这么早就起了床不禁有些惊讶,毕竟平时老道都是睡到太阳高照才起。
而且看样子老道似乎在收拾行李,甚至连张生的那份都已经收拾好了。
“师父,这是?”
“走吧,出趟远门,宁城有一卦非去不可。”
老道说着看了看自己这老胳膊老腿,估算着坐什么价位的马车才不至于散了架子。
……
宁城是东阳国的国都,距离封平城大概有五天的车程。
这一路在马车上,老道居然开始教起张生画符箓。要知道就算他们是走得官道,身处于马车之上还是一直会颠簸不停,用老道的话来说,这正是学习画符箓的最佳环境。
长这么大,张生也没出过封平城周围太远,除了之前去过五十里外的学堂学习之外,后来回家之后也都是师父教什么他学什么,让他去哪就去哪。
给他看的书也都是一些涉及一些稀奇古怪的杂识,看着那些破书,张生甚至觉得那些都像是老道自己编写的。值得一提的是老道还教会他一种在学堂中从未学过见过的文字。
杂七杂八的东西是学了不少,但是亲身到外面见世面这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宁城这种东阳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刚一上路张生便兴奋个不停,老道或许是不想看到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才决定掏出符纸教他画符。
老道拿出了一张已经画好的符箓让他先做临摹,并告知他此乃“灵风符”,是最基础的符箓之一,说着又拿出茶杯从水袋中倒了半杯茶,示意张生用这个来画。
张生越看这个刻着特殊字符的符箓越觉着眼熟,这不正是师父后来教给他的那种特殊文字组成的么,只不过看着符箓之上的文字形态已经有些龙飞凤舞了,幸好他从小写字也难看,这才能认得出。
不得不说,张生在临摹这方面还是很有天分的。
刚一开始,就连保持茶杯中的水不洒都难,到渐渐适应,开始用手指沾水画符,在这种不停颠簸的状态下静心临摹实属不易,但他还是在到达宁城之前的一天初步完成了。
张生在完成最后一笔时,仿佛看到符箓上的线条们都动了起来,活灵活现。虽然他觉得这可能只是一种错觉,但他还是略显激动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老道。
老道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抽过另一张符纸,用手指沾了一下便开始龙飞凤舞起来,在完成的那一刻,张生分明看到符箓之上金光一闪,然后那用茶水画成的字符居然久久没有风干消散。
“这种程度的符箓才能使用,拿着,这是定身符。另外灵风符也不要忘了练习。”老道看到张生惊讶的表情略微有些满意地说道。
张生这才发现这张符箓与之前那张有所不同,但更让张生惊讶的是师父刚才用同样的茶水所画的符箓,与自己的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居然可以保存下来。
随即他看了看手中的定身符,又开始研究起来。
当天他们的马车到达宁城时时辰还未到正午。
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和旁边驻扎的两排士兵,张生不由想到了刚刚参军的大壮,以大壮的体格如果能居高临下站在这城墙之上那简直再威风不过了。
老道自然不知道张生在那发散着什么想象,掏出了一个小牌子给守卫的士兵看了一下,对方就放他们进了城。
带着张生找了一家看起来还挺有档次的客栈,师徒二人随意找了个位置便坐下。
“客官,哦不两位道长,您看来点儿什么?”小二连忙跑过来问道。
“两碗细面。”
“好嘞,两碗细面!”店小二大声地朝着后厨喊道。
“小哥,这宁城平日里就这么热闹么?”张生叫住了正要走开的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在不忙的时候跟客人们闲聊了,否则他要么门口候着要么堂里跑着乏味的很,张生这一问可把这位爷的话匣子给打开了。
“呦!二位这是初来宁城?您还别说,虽然咱宁城是国都,但平时也少有如这几日般热闹。”小二说着还看了看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不咱文阳公主上个月刚刚年满十六周岁成年,于是这四面八方的青年才俊,但凡未成家的几乎都来提亲了。而且不光有提亲的,借着文阳公主的光,就连各地的商队也都汇集到宁城来了,准备趁机捞点儿油水儿,这阵子宁城简直跟过节一样!”
小二眉飞色舞的给张生讲起了这几天他的见闻,张生也大概猜到了师父此行的目的。
能让师父他老人家一路颠簸来到宁城给卜上一卦的也只有东阳国皇室了,而且这一卦可能就与这文阳公主婚配之事大有关联。
张生看了师父一眼,见他老人家并没有什么表示,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吃过了面,师徒二人便在客栈找了两间房住了下来,毕竟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很辛苦的。
老道还是跟在家一样,到了傍晚开始便不再外出,独自在屋中打坐,其中原因,老道没说过张生也没问过,这是他从小与老道养成的默契,不过张生猜测老道八成是偷摸练什么功呢。
不过太阳落山之后的宁城依旧是热闹非凡,街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旁边有着各种各样的把戏活儿热闹可看。
这些都是“土包子”张生几乎从未见过的,于是他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反正禁足令在离开家里院门的时候就已经自动消除了,夜里早些回来便是。
出了客栈一路沿着大街越走越热闹,路边各种小吃各种戏活杂耍令他大饱眼福。甚至还有说书的直接从茶馆子里搬到了大街边上来使活儿,旁边围满了人,有站着一边吃串儿一边听书的,还有坐在三两桌旁喝茶闲聊的。
张生一路吃了吃玩了玩,可谓是过足了瘾。要知道,师徒二人的积蓄可全在张生这里保管,用老道的话来说就是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可轻易沾身所以就都放在他这里了,所以这点花销自然对张生来说不在话下。
看着周边一些新奇的商货,张生试探性地询问了其中一些的价格之后,便不禁觉得手头还是有些拮据。看来平日里老道卜卦得来的那点儿卦钱也仅够二人简朴生活的,能省则省吧。
“不过这次是给皇室卜卦,这卦钱应该能多不少。”一想到有钱赚,张生对皇宫之行又有些翘首以盼了。
在买了几张普通的符纸和专用的笔墨以后,张生从文房店走了出来。一转头便看到了远处街道尽头的宫殿院墙,那里应该是皇宫所在之地。
宫墙上的排排淡黄色明灯与大街上各色的彩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生出一种肃然的感觉。
“好久没有施展望气术了,不知道这皇宫之内有什么与众不同。”张生心中一动,便在人群之中法决一掐,明目看向那皇城之上。
只见皇城之上,淡淡的浊气中居然有紫气弥漫。张生之前使用望气术的机会并不多,只见过浊气的不同明暗程度,介乎于白色灰色浊气之间。
见识尚浅的他哪里见过如此场景,顿时有点儿回不过神。但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他便觉得头昏眼花,身体居然也有些乏力起来,于是他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再施展法决,踉踉跄跄地跑回客栈去了。
就在刚才张生用望气术大肆窥探皇城之时,皇城中心偏西的一处华贵厢房内,一名正在盘膝打坐的白袍老者猛地睁开双眼。
目光一转,似乎透过了皇宫城墙直射到外面宁城的大街上。
“奇怪,刚才好像是有神识扫过……”
老者似乎可以看到街上的每一个人,但又捉摸不定难以确认,一时间竟没有发现张生才是窥探的源头。
“罢了,最近总是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如果张生能在旁边用望气术看这老者一眼,便会发现刚才那紫气赫然是这老者所有,但可惜的是张生已经累的不行,赶回客栈之后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没合眼一般,进了门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老道叫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张生,示意已经有人在客栈楼下等他们了。
张生起床后还是有些头昏眼花,看来昨晚实在是有点儿鲁莽了,居然是紫色的气息,看来皇宫之中果真藏龙卧虎,虽然他不知道这紫色气息代表什么,但是他也不敢直问老道。
毕竟当初师傅教他望气术并不是让他这么用的,而是用来看山中的草药和树木的浊气,这样一来可以快速分辨草药年份和价值,二来可以避开一些猛兽。
昨晚是他第一次见到紫色的气息,谁成想消耗的精力居然如此之大,睡了饱饱一觉居然还没有恢复过来。
老道见到他这样子也只以为他昨夜溜出去贪玩而已,并没有想太多。过了一会儿,老道缓步下了楼,后面跟着还有些无精打采的张生。
走出客栈,一位身着深色宫装的中年人与两名带刀侍卫站在马车旁,显然早已等候多时,不过神情却是没有丝毫不满。
在宁城中带刀的侍卫可以出现在大街上的,只有宁城巡逻军和皇城护卫军,很明显这几位是皇城来的。
“道长请上车,这位是……”中年男人冲着老道微微一躬身作揖问道。
“劣徒张生。”老道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便抬脚上了车。
张生一看这马车也不大,便没有上去同坐,而是向中年男子回了一礼,并示意自己跟着就行。
这一行去往皇城,还算是有一段距离,多走走路起码还能让他精神精神,缓解一下此刻的头重脚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