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一只厚底球鞋踩在碎玻璃上。
狄青看了眼鞋底，昏暗的地上遍布碎散的光点，反射着不远处车灯的亮光。
他抬头打量着身前的洞口，本应结实的混凝土墙壁像是被狂兽撕咬一般，裂开一个一人高的豁口，而本应存在的窗户更是早已化为脚下残骸，更别说被肢解开来的防盗网，滚落一地。
昏暗的屋内被车灯映亮一角，显露里面一张正对洞口的餐桌，上面摆放着杂乱的酱料和剩菜。他大步踏进去，往内走了几步，这才不再屏息，松了口气，一股油烟味扑鼻而来，夹杂着一缕血腥味。
“队长，刚才的臭味是？”
一名身穿西服的年轻女性跟在身后低声询问。
“戏言玩家的把戏，不用在意。”
狄青简单解释了句，看向窄短的廊道对面，客厅里亮着炽白的灯光。丝毫不担心里面有埋伏般，他径直往里面走去，随后就看到一名青年正坐在沙发上，对一碗鸡蛋面大快朵颐。
青年身穿一件破烂的黑色大衣，在裂口附近盛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裂口内白色的衬衣看起来就像花蕊，但也同样惨遭摧残；双手修长有力，白净的脸颊在氤氲的面汤雾气内仿佛吹弹可破。buwu.org 梦幻小说网
这名看起来比起街边流浪汉，更像是下底层体验人生的艺术家的年轻人，在两人进来后，还兀自吸了一大口面条，咀嚼入肚，这才抬眸看向来人。
那一双眼眸中没有丝毫放荡不羁，反而带着和年纪不符的沉稳，里面沉淀着厚重的过往，让人感觉仿佛只要掀开些许，都会被积淀的灰尘迷了眼。
“哟，咱们连上厕所都只能上一半憋一半的大忙人狄队长，这次怎么亲自带队啊。”
方晙抬起头，打趣道：“这次是哪个倒霉催的可怜凶徒被你盯上了？”
狄青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卧室，里面传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接话道：“我可比不上你这个猎虫劳模，一周两虫，现在又加上魇师，要不要我给你颁面锦旗啊？”
“锦旗就免了，加钱就好。这位是？”
方晙视线转向那名眼神一直在细细打量自己的女性。
女性穿着一身笔挺西服，脑后简单束了个单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素净的脸上一对眼眸锋锐如刀，英气勃勃，背着个单肩包，看起来是随时会从包里抽出把大刀就能上马砍敌将首级的类型。
跟狄青这个身着休闲的运动服，像是刚从健身房出来的普通帅大叔完全不同。
因为貘经常要对付魇师和魇虫，所以为免打草惊蛇，行动时很少会穿警服。
狄青张嘴刚想介绍，女性就已经平静说道：
“我叫华楠琴，安梦局二级警员，是你今后的负责人。”
像方晙这种不归入政府工作，却又和政府有相关合作的魇师“良民”，大都会安排一名貘作为相关业务负责人，负责多名魇师合作者。
安梦局外招的魇师和老油条大多都喜欢自称“貘”或者全称“食魇貘”，像这种以警职自称的，一听就是科班出身，一路专门培养到这个岗位。
而安梦局的二级警员，跟实习生差不多，正式的通常都是警司起，一旦涉及魇力事件，对普通警局有很高的调动权。
方晙没有回答，转头朝狄青问道：“卓良？”
狄青简洁明了地答道：“遇到一头化魇阶魇虫，行动过程中牺牲了一些好手，小卓也在其中。”
“虫呢？”
“死了，他杀的。”
方晙沉默片刻，轻叹口气：“难怪上次猎杀那头‘人头草’后，过来对接的是一般人。”
通常来说，噩梦阶以下的魇虫解决之后，只要安梦局的普通警员来接手后续就行了，因为这种级别的魇虫死亡后很少有残留影响的，但是噩梦阶以上包括噩梦阶的魇虫和魇力事件，按规矩都得让一名貘来对接后续，至少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难办的后遗症。
就像现在解决掉那名盗世徒后，沙箱崩溃这个房间就恢复原样，只留下被方晙撕裂的外墙。
连这种被冠以窃世之名的魇师都没能对现世遗留太大影响，更别说噩梦阶以下的魇虫了，其实就算是噩梦阶的魇虫被解决后大多也消失得很干净，谨慎对待也不过以防万一。
不过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噩梦阶魇师死亡后也不会像魇虫那般留下魇囊，这倒是意外减少了魇师之间互相残杀、人吃人的恶劣情形发生。
三天前方晙处理了一头噩梦阶的魇虫“人头草”时，过来处理手尾的却是一名安梦局的普通警员，当时他虽然有些在意，但也没当回事，而这时却是知道原因了。
“当貘的，都有这个心理准备了。”狄青话语平静，“他的葬礼你要来参加吗？”
方晙沉默片刻，缓缓启口道：“他留有遗书？”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狄青直言道：“有，两页纸呢。”末了还补充道：“我撇过一眼，正反面都满字。”
方晙颇感头疼的揉额：“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听他那些白烂话。要是他惦记着欠我的那顿高级西餐，说要把我请下去做客就糟心了。”
“哈哈，我觉得他应该会说记利息吧。越晚下去利息越高，所以我们这些人要活得更久，那样下去的时候才能更赚，让他大出血。”狄青笑着调侃道。
方晙一怔，苦笑的摇了摇头。
这时方晙才看向华楠琴，颔首道：“华警官，你叫我方晙就好，那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虽然刚才被晾在一旁，但华楠琴也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因为他对那位前任负责人的态度而有了些不错的第一印象。
“请多关照。”她直奔主题，“请问你制服的那两名魇师在哪？”
“哦，在那个房间，你进去就看到了。”
华楠琴转身看向关闭的房门，扭开门把手进入房间。
方晙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靠关系？”
狄青答非所问般回道：“警校的优等生，只是缺乏些实战经验，有点教条化，磨砺下就好了。”
数秒后，这名出色的警官就大踏步从房内出来。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了许多，动作迅速地从包里抽出一把手枪直指方晙，银色的枪身造型独特，看上去颇为科幻，枪身却又刻画了许多咒文样的纹路。
她声音凌冽：“你杀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