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不论出身》全本免费阅读
闽霁醒来时已经在岛上,浅墨坐在她床边,一边缝衣服一边哭。
闽霁想开口说话,发现嗓子干疼得难受,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浅墨,大家都还好吗?”
浅墨仍然沉浸在悲伤中,倒是守在窗外的李破云轻声回一句:“女郎放心,没有人遇难。”
浅墨终于听到动静,抽抽噎噎、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前:“女郎觉得怎么样?呜呜,我没有照顾好女郎,如果是秋色姐姐在,她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闽霁无精打采地说:“别聒噪,去倒水。”
她此时应该喝热水,然而浅墨只端来温水。
看闽霁面露不悦,浅墨赶紧解释:“炭火不足,一切都省着用。女郎可是要茶喝?奴婢这就去烧水。”
闽霁摆摆手:“不必,扶我起来梳洗。”
轻柔的海风拂过,渔网轻轻晃动,似乎还带着夜的凉意,屋檐下挂着的贝壳风铃随风轻响,合着远处隐约的渔歌,编织出一曲海岛独有的初夏之歌。
王熙霖搬来小板凳坐在屋前看渔民补网,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地上凌乱地晾晒着渔获,传出一股浓郁的腥臭味,闽霁努力屏住呼吸靠近。
“醒了?脸色不大好,怎么不多躺会儿。”王熙霖关心道。
“出来透透气。”闽霁说。
王熙霖点点头,似乎是相信的,转头继续跟渔民聊天:“晾晒这么多咸鱼,能卖个好价钱吧!”
渔民嗤笑一声,气哼哼地说:“不能卖。”
王熙霖好脾气地问:“不卖呀?这么多吃得完吗?”
渔民赌气道:“吃不完就烂掉呗!”
渔民不上道,弄得王熙霖有点儿尴尬。但是没关系,他有谋士啊!
于是,王熙霖的随从积极解释:“大郎有所不知,腌制海鲜须得购买官盐。”
王熙霖故作不解道:“那玩意儿多贵,咸鱼本不精致,直接用海盐不行吗?”
随从回答:“不可,便是以咸鱼缴税,也得出示购买官盐的凭证,买多少官盐才能产出多少咸鱼。”
王熙霖夸张地说:“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们守着这一大片海,竟是无用,不能发家致富。”
随从苦恼道:“朝廷自有考量,倘若咸鱼便宜易得,恐怕百姓就会直接购买咸鱼用于烹饪,代替盐巴。”
王熙霖沉吟半晌:“嗯,是这个理。霁儿以为如何?”
闽霁身体恢复得不好,心情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颇为不耐烦地反问:“舅父带我上岛就为这件事吗?何必如此急切?”
“舅父无所不知,应该晓得朝廷欲逐渐放开盐铁管控。朝廷心系万民,但总要中原稳定之后,再推及沿海。”
王熙霖双手抱胸,审视着闽霁:“朝廷当真心系岛民生计吗?这么些年,全靠他们自己组织起来与外族在海上拼抢,朝廷可曾出过一艘战船?不出战不出力,收税倒是积极得很。”
闽霁反唇相讥:“一艘战船哪够啊?这么宽广的海域,至少十艘!必须征千名工匠,拨万两黄金,日夜赶工!”
说白了,这片海域不值得朝廷投入太多力量严防死守。
俩人话不投机,一时都沉默下来。
渔民不管他俩暗自较劲,只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听公子的意思,朝廷当真会允许自由贩卖咸鱼?”
笑意逐渐爬上面庞,他忍不住喜悦道:“原来还当是谣传呢!”
王熙霖笑着指一指闽霁:“这位是陛下特使,她说的话还能有假?”
渔民钦佩地看着闽霁:“哎呦,小妮子,能耐不小嘛!”
继而他便要求闽霁给个保证:“喂,你说说看,朝廷啥时候有个准话?俺们这就要动手腌鱼了,万一到时候不让卖,咋整?要是官家来抓人、罚银子,咱们上哪儿找你这位特使讨说法?”
闽霁没搭理,转而对王熙霖说:“舅父还有什么安排?倘若无事,我想回家了。”
浅墨在一旁气鼓鼓地瞪着渔民,那样跟女郎说话简直太放肆!她应该喝斥的,但反应慢一拍,女郎已经转开话题。
王熙霖无奈地站起来,别扭地、热情地说:“你躺了这么久,到处走走对身体好。”
闽霁叹一口气,用很小很小的音量抱怨:“我又不是不知民间疾苦。”
大舅父大概打算再接再厉,带她看看世间不公,可是这些她都知道啊!
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在书上读过。
就算书上没有,夫子们也会教。
她读过家学,上过宫学,抬头仰望先哲,低头俯看黎民,她有什么不知道呢?
岛上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村舍萧瑟,炊烟稀薄,破衣烂衫的村民往来于断壁残垣间,孩童裸足嬉于黄沙之上,无暇之乐映衬着满目苍凉,尽是民生凋敝之景。
“我看他们现在也不忙,房子破成这样不修吗?”浅墨忍不住发出疑问。
“徒劳而已,再过一两个月便是飓风频发的季节。”王熙霖回答。
“多谢大公子解答,奴婢无知。”浅墨礼貌回应。
闽霁始终神情恹恹,懒洋洋地说:“本就不是宜居之地。”
王熙霖好像抓住什么语病,兴奋地理论起来:“土地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宜居与否,山川寸土皆黄金,河海点滴尽珠珍。”
闽霁无奈地反驳道:“山川河海不会主动臣服,舅父以为朝廷每年投入多少兵力用于捍卫这片海域合适呢?朝廷投入大量银钱,能得到什么回报呢?”
王熙霖忍不住说一句重话:“小小年纪竟学得这般凡事以利益为先。”
闽霁也不恼,淡淡地说:“所谓朝廷,主要职责不就是合理分配吗?我朝良田5亿亩,精兵80万,这就是基本国本,不增不减。就算挖到金山银山,也不能让产粮翻倍,也养不起更多的军队。”
“所以,我请问舅父,从哪里调派军队驻守海岛合适呢?”
“从亳州调兵吗?东北不守了?”
“从河西调兵吗?河西军入京,西北本就防御薄弱,他们还剩多少兵力?”
“从南方调兵吗?南方小国还没从去年的大旱中恢复过来,天天骚扰我朝边境,舅父不会不知吧?”
“从中原调兵吗?中原都快打成一锅粥了。”
王熙霖被驳得哑口无言,又另起一个话题:“我听说你在主持次田改良之事,何必如此麻烦,还不一定成功。关外便有大片沃土,端亲王正好也有意拿下。你为何阻拦?是担心我朝耕地增加之后,次田改良变得无关紧要,从而影响你的政绩吗?”
闽霁气得发笑:“大舅父就是这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