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隆目光扫过王僧绰、徐湛之、江湛三人,说道:“三位卿乃朝廷重臣,与刘劭、刘濬也非兄弟,我欲废刘劭太子之位,赐死刘濬,三位卿可直言不讳。”
王僧绰、江湛,徐湛之三人对视一眼。
王僧绰与刘义隆最为亲近,当下直言道:“太子倒行逆施,陛下再三容忍劝诫,亦不能改其心,如此实难持天子之剑,克承大统,臣意当废太子,改立贤能。”
徐湛之与江湛同声道:“王公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刘义隆点点头,道:“僧绰之言,甚合朕意。不过若废刘劭,又该立谁?建平王休度,少有美行,谦虚勤俭,周密谨慎,又通晓政事,礼待贤士,朕意属之,但恐长幼之序不及,为天下诟病。”
建平王刘休度,便是刘宏。
江湛略微思索,进言道:“南平王好学有文才,文武兼姿,远迩钦倾,承风闻德,可立太子。”
南平王便是刘铄。
徐湛之余光看了一眼刘诞,道:“随王内蓄仁孝,外有韬略,理政治事,翰墨文章,亦无有不精,可立太子。”
王僧绰道:“建立之事,仰由圣怀,臣望陛下速速决断,不可托缓。此事虽然机密,但恐有万一,致生祸乱,取笑千载。”
刘义隆叹了口气,道:“朕虽废太子的决心已下,但刘劭、刘濬都是朕骨肉血脉,且刘义康死后,天下人都言朕无先前慈爱之道。”
王僧绰道:“如不速决,臣恐后世言陛下能杀弟,却不能杀子。”
王僧绰这话,直接戳中了刘义隆心中之痛,刘义隆呆在座位上,默然无语。
一旁的刘诞默默的听着,心里不断的盘算。
王僧绰,徐湛之,江湛都是刘义隆的重臣,王僧绰只效命刘义隆,刘义隆立谁为太子,他便拥护谁。
徐湛之想拥立他刘诞,江湛想拥立刘铄,再加上刘劭和刘濬,朝中已有四股势力。
这和历史记载一般无二。
刘诞已经将刘义隆发现刘劭私藏严道育的事提前了四个月,但除了时间提前,其他什么也没有改变。
这对刘诞来说,算是好事,因为这说明他引起的蝴蝶效应还在可控范围内。
那么按照历史,接下来的发展,就是这四股势力博弈下,最终刘劭领东宫卫队杀进皇宫,弑父夺位,并且斩杀了王僧绰、江湛和徐湛之三人。
刘劭夺位之后,对外宣称是江湛和徐湛之谋反,他领兵入宫却为时已晚,后改元太初,大赦天下。
但刘劭弑父的消息最终还是流传了出去,各地起兵讨伐,最后拥立领头的刘骏为帝。
刘诞一番盘算,再次确定自己的当前的首要任务,应是阻止刘劭兵变成功。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事。
王僧绰刚才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醒刘义隆,早做决断,以免太子兵变。
但刘义隆,一来是顾念父子之情,二来是不甘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太子,“元嘉体系”的重要力量,就此消失,三便是担心后世人说他狠心杀子,无慈爱之心。
这三条,导致了刘义隆的迟疑。
设身处地,刘诞完全能明白刘义隆为什么会想先确立新太子人选,再废刘劭。
因为这样做,可以让新太子无缝替换刘劭,入主东宫,保证他的“元嘉体系”不出现缺漏,同时也可以给他多出时间,为杀子做好心理建设。
刘诞能理解刘义隆,但刘劭的剑可不理解。
理清楚刘义隆的心思和当前的局势,刘诞想出了上中下三个应对之策。
下策,是向刘义隆讲清楚厉害,甚至告知刘义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告诉刘义隆,刘劭会弑父,劝刘义隆早点动手。
这样做会有两个后果。
一,刘义隆不信,以为他是居心叵测,劝父杀兄,如此他的仁孝人设彻底崩塌。
二,刘义隆信了,但也确定了刘诞不是他“原本的儿子”,如此传位无望。
所以这下策完全不行。
中策,建议刘义隆虽然不用立马废太子,但是未雨绸缪,先做好防范工作。
这个计策比较和缓,但如何防范是个问题,比如增派禁军防卫,限制东宫卫队,这些比较大的调动都会引起刘劭察觉,非刘义隆本意。
至于上策,比较阴狠些,但可以完美解决以上问题。
刘诞本不喜杀戮,但人在局中,身不由己,他默默在心里叹息一声,确定了走上策。
刘诞思索之际,刘义隆和王僧绰、江湛、徐湛之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刘义隆重病在身,如今又发生了这样令人心忧的事,身体不堪重负,只得让他们先行回去,改日再议。
刘诞随王僧绰三人一同出殿。
只听江湛对王僧绰道:“王公进言切不可太直,如此既伤了陛下,也会累了王公。”
王僧绰叹息道:“我亦恨陛下不直!”
两人说罢,向刘诞和徐湛之告别,分路而去。
待两人走远,徐湛之把刘诞拉到僻静之处,道:“殿下,如今刘劭被废在即,殿下又在京中,可抓住时机,入主东宫。”
刘诞摇头道:“建立之事,当由父皇定夺,我是担心此事不决,会生变故。太子甲兵过万,与禁军同,若太子知被废在即,孤注一掷,带兵杀入皇宫,那该如何是好?”
徐湛之道:“方才王公所言,也是此意,但陛下不决,臣等如之奈何?不过此事也只有陛下、殿下、臣、江公与王公知晓,消息不易外漏。”
刘诞低声道:“父皇宠幸潘淑妃,潘淑妃又是刘濬生母,若父皇爱屋及乌,突然不忍杀刘濬,将此事告诉潘淑妃,那后果不堪设想。”
根据历史记载,刘义隆欲废刘劭,赐死刘濬之事,就是刘义隆自己告诉潘淑妃,潘淑妃又告诉刘濬,刘濬再告诉刘邵,才导致杀身之祸。
至于刘义隆为什么要把如此机密之事告诉潘淑妃,无人知道,各史书也只是凭借作者臆断,或认为无心,或认为有意。
刘诞自然也不知道,而且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让徐湛之相信即可。
徐湛之细细一想,觉得有理,叹道:“若真如此,臣难逃一死。”
刘诞道:“岳丈大人宽心,我有一策。”
徐湛之忙道:“请殿下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