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

“夫人,六姑娘好似食用了某种落胎之药,才会下身落红,可六姑娘并未有孕,恕老夫医术浅陋,实在不知缘由章氏脸色煞白,手指颤抖,一瞬间她就知道了是什么一一断生散!

先前闻妍已和她说过断生散的妙用,一次性大量服用该种药物,则会造成落红,妍儿刚才吃了什么?章氏看了辛嬷嬷一眼,她连忙从外边端来茶盏和月饼叫李大夫查看。

李大夫查验了好一会,却仍旧摇着头,“这茶和点心中皆有一种苦淡的味道,只是极难发觉,不过老夫从未见过此种药物。李大夫师承老父,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定都,没见过断生散也在情理之中。

可章氏已经认定了那是断生散,目露绝望,急促地问:“大夫,这药可会妨碍女子有孕?”

李大夫斟酌了一会才说:“照六姑娘这落红量来看,日后怕是子嗣艰难。”

他说得极其委婉,没说绝对怀不上,但大夫说子嗣艰难,基本上就是无望了。

章氏在床沿上坐不住,直往后倒,浑身冰凉,妍儿还没有怀上魏家的嫡子,可却再也不能有孕了。

“夫人!”辛嬷嬷连忙扶着章氏。

李大夫给章氏扎了几针,才叫章氏缓解,“夫人当心身子。”

李大夫其实很想问问这是何种药物,毕竟是大夫,遇到不识得的药物难免心动,但瞧见章氏如此,他也不敢再多嘴了,能在大宅院里头做这么多年,全凭嘴巴牢靠。章氏缓和后,立马示意辛嬷嬷去拿诊金,原本就几两银子的事,章氏却足足给了百两,黑着脸说:“李大夫也常来侯府看诊,应当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李大夫掂量着荷包,立马跪了下去,“夫人放心,老夫绝不敢多言半个字。”

“很好,今日你来是因为我伤风了,病势汹汹,六姑娘在这照顾我,李大夫可

记住了?”章氏语气冷得生寒,若是不能让李大夫闭嘴,明日闻妍就得被休弃。

“是,是,老夫记住了。”李大夫连连点头。

章氏挪开视线,满目疲惫,“辛嬷嬷,送李大夫出去吧,对外说我病了,不许进来打扰。”

李大夫出了侯府,长叹一声,抬手用袖子擦净额角的冷汗,若是方才不答应,怕是走不出侯府,也不知六姑娘是怎么遭了这样的难,一个女子,往后都不能生育了,唉!

高门望族也不是这么好待的,李大夫藏起百两银子,快速回了家,还是过自己的寻常日子去。

辛嬷嬷送完李大夫回来,瞧见章氏在垂泪,上前安抚,“夫人莫哭,要不咱们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兴许李大夫医术不精。“别,此事不能闹大,”章氏哭湿了帕子,咬紧后槽牙,气得面容都扭曲了,“一定是闻妹那个贱妮子做的,阿莠怕是早就被她发觉了,她却不动声色地转头给妍儿下药,毁了妍儿一辈子!辛嬷嬷跪倒在地,“夫人,奴婢绝不敢害姑娘,那茶是奴婢亲手冲泡的,不知怎得也混入了那药。”知味斋的月饼是外边买的,有可能被人动手脚,可那茶,辛嬷嬷想不明白。

章氏摇着头,“你起来吧,怕是那茶入府之前就被动了手脚,断生散本就极难发觉。

辛嬷嬷是她的陪嫁,要是连辛嬷嬷都不能相信,那章氏真不知道能信谁了。

两人正说着,床上躺着的闻妍醒转过来,瞧见章氏满脸泪痕,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母亲....

“呜呜....我苦命的孩子啊!”章氏再也忍不住,抱着闻妍哭了起来,不仅仅哭闻妍,也是哭两人的前途。原先设想过的荣华富贵,随着闻妍不能生育,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闻妹亲手毁掉了她们的一切!

闻妍一见章氏哭,也忍不住掉眼泪,腹部还有些疼痛,她呜咽着问:“母亲,我是怎么了?是小产了吗?可我前不久才来了葵水啊。疼昏过去之前,她看见了自己裙摆上的血迹,以为是小产了。

章氏说不出来话,只一味的哭,还是辛嬷嬷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姑娘,咱们中了算计,你怕是用了断生散。”“什么?!”闻妍惊恐地瞪大眼睛,犹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阵发白,呢喃着,“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她那样子,看着像是一时接受不了,要疯了。

光看章氏痛苦的模样,她也知道后果是什么,断生散是使女子绝孕的药,她以后再也不能有孕了,可她还没有拥有自己的孩子.....“啊一”闻妍抱头痛哭,蜷缩成一团,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妍儿,娘的儿啊...章氏连忙去抱她,娘俩都哭成了泪人。

哭到最后,都要喘不上气来了,闻妍的下身又涌动着温热的鲜血,她不敢再哭,只抽噎着,紧紧地握住章氏的手,痛恨地说:“母亲,我要杀了闻妹,我要杀了她!”“妍儿乖,快别哭了,”章氏生怕闻妍再哭出个好歹,只能强忍住自己的眼泪,“这件事咱们不能让别人知道。要是魏家知道,闻妍一定会被休弃,况且这药最先是从魏皇后手中流出,又经过两人的手,下药给燕王妃,一旦查出来,别人不会站在闻妍这边,只会说一句“恶有恶报”“罪有应得”,还可能因为给燕王妃下药丢了性命。“那咱们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吗?”闻妍自然也明白此事捅出去的后果,她只是不甘心,“母亲,为什么我从前没有弄死她!”章氏也后悔啊,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该趁着永平侯不在府无声无息了结她,幼童难养,随便生个什么病就容易夭折。可永平侯一直都不重视闻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麻女,章氏便觉得没必要出手,反正也碍不着什么事。谁能想到,永平侯竟一直在故意冷待闻妹,出阁时给了闻妹那样多的嫁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日后咱们再寻机会,当务之急,是不能泄露此事,要不然魏家知道怕是....章氏又叹了口气,怎么她两个女儿都这么苦命,娴儿一直无所出,现在妍儿也这样。“对,不能让魏家知道,我不能回去。”闻妍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令人生疑。

章氏说:“别担心,我已让人回魏家报信了,就说我突发重病,你要留在府中侍奉我,想来魏家不会起疑,过几日你养好些再回去。”流了这么多的血,本该好好养上个把月,如同小产一般,只是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闻妍眼中迸发出无尽恨意,“母亲,我迟早要杀了闻妹!”

“别急,来日一定有机会。”章氏搂着闻妍安抚,心里头也在滴血,怎么事情就到了这一步呢?闻妹一定知道是她们下的药,恐怕也记上了她们一笔。原先设想的美满前途,一朝尽毁,章氏已经看不到将来了。

闻妍在侯府住了几日,毕竟已经出阁,总待在侯府也不是事,只能用浓厚的妆容掩饰几分,回到魏家。才回来,凳子还没坐热,承恩公世子夫人万氏便来了。

闻妍越发恭敬地向她行礼,“母亲安好。”

万氏瞅了她一眼,“怎得这样憔悴?亲家母病得很重吗?”

闻妍勉强笑了笑,“谢母亲关心,已无大碍,只是这几日侍奉汤药,有些累。

“那就好,”万氏也没多关心她们,转而问道:“事成了吗?”

闻妍知道在问什么,连连点头,“母亲放心,成功了。”

万氏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便好,你歇息吧,我先走了。”

送走万氏,闻妍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咬紧牙关,这个谎言迟早会被拆穿,现如今只能盼着闻妹晚些有孕。她头脑发昏,不敢想来日被人知道她再不能生育是何种下场,又开始后悔了,要是她没给闻妹下药就好了....明是魏皇后让她下的药,闻妹怎么不去寻魏皇后报仇,偏偏要算计她闻妍眼眶发酸,又要落下泪来,赶忙进了屋,心里头恨不得把闻妹千刀万剐。

“阿嚏!”闻妹一个上午连打了三个喷嚏,给月露担忧坏了,“王妃,要不然先回去吧。”

闻妹今日得了空,来善兰堂瞧瞧,工部的效率不错,善兰堂已经初见雏形,再有个把月就能住人了。“无碍,许是这里尘土有些大。”但闻妹心里头却怀疑是不是昨晚和沈翊厮混时着凉了,那浴桶不够大,水凉得快,看来还真得砌个池子。她放下帷帽,挡了些风,过了仲秋,一场秋雨一场凉,定都暑热消散,吹来的风中带着凉意。

善兰堂占地不算小,做了两进的大院子,足够目前这些女眷孩童入住,再多收容一些人也使得,因着是收容灾民的住处,城外难民纷纷说要帮忙修建。那些青壮年男子已经被工部入册,送去了修喜皇陵,留下的大多是女子,但她们说能吃苦会干活,向燕王府施粥的管事央求了久,闻妹考虑过后答应了,她们尚未入籍,本不能入城,既然有心,可以登记入册,由专人带着入城,城们落锁之前再送出去,不能去别处,免得生出事端。她们很乖觉,并未给闻妹添麻烦,反而做事利索,给工部省了不少事,加快了善兰堂的进展。

闻妹一来,她们纷纷上前行了跪拜大礼,感谢闻妹救了她们。

闻妹又把帷帽掀了上去,微笑着:“快免礼,诸位辛劳,我带了些月饼,你们去陈管事那领。”

因着仲秋节过后,城里的点心铺子有许多月饼低价出售,闻妹就叫管家买了来,即便仲秋已过,能吃上月饼也是好的。“谢王妃娘娘,娘娘大恩大德,民妇愿当牛做马报答娘娘。”一个穿着破麻布旧衣的老妇人连磕了三个头,燕王妇此前于她们而言是如明月一般只能瞻仰的人物,如今却为她们费心,如何能不动容。闻妹弯腰扶起她,“婆婆言重了,你们都是大周的子民,我也是奉皇上之命筹办善兰堂,不必谢我。虽然晓得顺安帝也未必全心全意为着沈翊好,但至少目前来看,沈翊能依靠的最大筹码是顺安帝,所以闻妹不能贪功,得常常提起顺安帝,才好叫顺安帝的耳目晓得,燕王府是惦记着他的。至于这些百姓心里更感谢谁,可就不是闻妹能做主的。

那老妇人不敢受闻妹的搀扶,生怕弄脏了闻妹的衣裳,后退几步,“娘娘贵体,别叫民妇熏着娘娘。既为难民,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上一次洗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闻妹看着她满脸灰尘,手也是黢黑皲裂,心里不大好受,“你们都起来吧,做自己的事,我随意走走,不必管我。这儿到处都是尘土,坑坑洼洼,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材,闻妹有时连下脚的地都没有,

月露紧紧地扶着她,

星霜也在身后护着,大致逛了一圈,心中有了个大概,地方不小,不

过修建的就是寻常宅院,不像王府那样精心打磨,起码,这些难民有了遮风挡雨

闻妹望着那些妇孺,心里头生出了一种满足感,她竟也能为别人遮风挡雨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娘亲,兰嬷嬷这些日子和她说了不少娘亲的事,娘亲曾云游江湖,为穷苦百姓看诊,救下无数生灵,心肠这样好的女子,却英年早逝,世道当真不公!“回去吧。”闻妹眼看也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况且她待在这里,众人也不能好好做事,

一见她的面就给她下跪,有人

原因,先前都是让管事来回票进度。

“是,王妃慢些。”月露扶着她往外走去,出了门,瞧见一群人在争执,闻妹偏头望过去。

“大人,求求你,就让我去吧,我什么都能干!”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面容却有些稚嫩,晒得黢黑,跪在地上哀求。工部官员苦恼极了,“你未满十八,按规制你不能去皇陵。”

“可我有力气,多大的石头我都可以抬起来。”男子身后一块巨石,就是从不远处搬过来的。

“你才十四岁,有力气也不行!”官员想走,却被男子抱住了腿。

闻妹走了过去,“张大人,发生了何事?”

这官员曾去燕王府向闻妹回禀过善兰堂修建事宜,因此识得。

“下官见过王妃娘娘。”张大人如见着救星,“这个少年才十四岁,不符皇陵工匠要求年限,却非得缠着下官要去。张大人来一次,他就闹一次,张大人头都大了。

“王妃娘娘,小人有力气,能干活,求您让小人去吧。

”少年对着闻妹连连磕头,如今这里就剩下妇孺孩童与老弱病残,他也想去皇陵,不想待在这里吃干饭。闻妹看他比凌盛还壮些,“你才十四?起来吧。”

少年从地上爬起,确实一枝独秀,比在场诸位都要高大壮硕,很难看得出才十四岁,少年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小人阿爹是猎户,我从小跟着阿爹打猎,力气很大。”闻妹问:“你阿爹还在吗?”

“不在了,”少年摇摇头,“小人的亲人都不在了。”

闻妹思索片刻,问:“可愿随我回王府,你既从小打猎,可以去马厩养马。”

“愿意愿意,小人听王妃娘娘的。”少年高兴极了,能为王妃做事,可是天大的好事,诸人都羡慕得紧。闻妹就带他回了府,恰好沈翊等在前厅,一眼就瞧见了这么个大块头。

月露等人行礼,少年得知这是燕王匆忙跪下磕头,“小人见过王爷!”

“这是?”沈翊看着闻妹,他等着妹儿用午膳,结果妹儿带了个男子回来,他的眸色微暗。

闻妹和他解释一番,“我想留他在马厩养马,你觉得可好?”

沈翊一听才十四岁,心里那点子没酿好的醋散了,“叫什么名字?站起来让本王瞧瞧。”

少年拘谨地起身,不敢抬头,哪怕人小,也能感觉到燕王不似燕王妃温和,“回王爷,小人叫二狗。沈翊打量了几眼,“看着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你会武功吗?”

二狗说:“小人会射箭,是阿爹教的,阿爹是村里出了名的猎户。”

沈翊颔首,“你可愿习武?在王府当个护卫。”

从养马的变成护卫,二狗喜笑颜开,跪下磕头,“愿意,谢王爷王妃提拔!”

沈翊吩咐着:“凌盛,你带他下去,找人教导一番。”

“是。”凌盛带着二狗退下。

“四哥,你想用他?”闻妹带他回来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并不大合适,路上就有些后悔,怕是别人安插的细作。沈翊携着闻妹的手进屋,“我会让人去查查他的底细,先看看他能不能吃得习武之苦,这体格要是上战场想来有一番作为。“那好,听你的。”闻妹也饿了,两人一同用午膳。

“闻妍那事成了,你还真让她吃了个哑巴亏。”沈翊为她盛汤。

闻妹喝着汤说:“自食恶果罢了,等她迟迟不能有喜,魏家就会发觉。”

这是闻妹第一次做这样狠辣之事,相当于断了闻妍的生路,她若不能生育,就会如闻娴一般,受尽委屈。可闻妍给她下药时,亦没有心疼过她半分,闻妹也不会心慈手软。

闻妹不想做砧板上的鱼了。

“妹儿长大了,心肠更硬了,是好事。”沈翊就怕她心软,两人如今的境况,心软之人,是活不下去的“人都是会变的吧,之前赵耀祖被打得满身血时,我还有些怕,如今我亲手害闻妍再不能生育,竟也觉得没什么。”可这何尝又不是他们逼得呢?沈翊笑着说:“这条路走完,连阎王也不怕了。”

手上沾了太多血,洗不干净了。

“没事,我陪着四哥。”闻妹莞尔。

沈翊摸了摸她的脑袋,两人相视一笑,“快吃饭,菜要凉了。”

因着善兰堂尘土飞扬,闻妹的裙摆弄脏了,午膳后想沐浴更衣,入了净室才瞧见,屋内的池子修好了,果真是用玉石砌成,比两个浴桶还要大,一个进水孔,一个出水孔,往后都不必让她们抬水进屋了,闻妹一想到两人日后要在这池子里做什么,就羞红了脸。

而晚间沈翊也如愿让闻妹感受了一番,两人倚在池边,闻妹小口喘息,眉目旖旎如画,低声哀求着:“不要,四哥,求你......沈翊眼角含情,嘴角噙笑,亲了她一下,“身子骨太弱了。”

闻妹气恼地推了他一下,池中水波荡漾,雾气氲氲,娇嫩的花瓣已被拍打的七零八碎,堆积在池子的另一面,层层叠叠的艳丽。“你属狗的吗?”闻妹抬起被啃得遍布红痕的胳膊,还甚至连雪白的足背也有几个印子,闻妹都不好意思回想。“对,”沈翊戏谑地轻笑,“做妹儿的狗好不好?”

听听这话,他敢说,闻妹都不敢听,一张脸涨红,“你别说了,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这根本就不是四哥,是被谁给附身了!

沈翊搂紧她,肌肤相贴,亲昵地蹭着她泛粉的耳垂,薄唇微张,含住了耳廓吮吸,“闺阁密语,传不出去。“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闻妹腰肢酸得要命,真觉得会死在池子里,“你先前不是挺能忍吗?”

两个月都没对她做什么,可现下哪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有肉吃为何要食素?”沈翊说得好不要脸,“小四哥已经饿了许久,妹儿就别为难它了。”

先前忍着,是怕吓着闻妹,也是尊重她,既然她乐意,鱼水之欢,自然是多多益善,毕竟沈翊已经做那美梦做了好些年。“你真....”闻妹瞅见某处,心肝直打颤,“怎么又来?我不行了,我要去睡觉。

“好好好,不折腾你了,再泡会热水。”沈翊搂紧她,不让她走,“我过两日要去城外巡防,恐怕得有几日才能回来。现下正是多事之秋,沈翊本不想去,但瑞王一党非将这差事推到他身上。

“有危险吗?”这下闻妹不乱动了,面露忧色。

“有危险的是你,”沈翊巡防带着这么多人,瑞王不便下手,可他一走,燕王府就剩下闻妹了,“我怕魏皇后会趁我不在作乱。”闻妹身为燕王妃,魏皇后一个旨意就能宣她入宫,就是沈翊也抗拒不得。

“无需担忧,我届时装病就是,她总不能把我抬进言去。”闻妹宽慰沈翊,回眸看他,“你总不能一直待在定都,我会想法子保全自己。闻妹虽这样说,心里也是没底的,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没底不也得走。

沈翊亲了下她的眼睛,“若是入宫,一定要带上星霜,必要时候去找柳贵妃求助。”

如今宫里头,也只有柳贵妃能助他们一二,可到底宫中是魏皇后的地盘,柳贵妃能做的恐怕也不多。“我明白的。”闻妹应了下来。

这下两人也没心思胡闹,擦净身上的水渍,回了床榻,现下入秋转凉,夜里头抱得紧也不怕热了。沈翊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前日才走,后一日魏皇后便派了人来宣闻妹入宫,还将闻妹装病的路给堵死了,来宣的太监说:“皇后娘娘说了,若是王妃身子有恙,可叫太医瞧瞧,要是病得重,皇后娘娘更应当接王妃入宫医治,娘娘还派了轿撵来呢。不仅仅带着太医,还真想把闻妹抬进宫里头,闻妹躲不开。

“劳烦公公稍后,我先去更衣,才好面见皇后娘娘。”闻妹回了兰苑,换了身衣裳,带上了装解毒丸的荷包。“王妃,皇后怕是来者不善,这可怎么办?”月露急得眼圈红了。

既然躲不开,闻妹只能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竹夏星霜随我入宫。

闻妹带再多人,也只能在宫外等候,只有两个丫鬟能随着她去坤宁宫,原先沈翊也想留下凌盛保护她,可凌盛到底是男子,若非跟随沈翊,进不得宫,留下也无用。闻妹带着竹夏星霜入了宫,因着她没生病,那轿撵也没叫她坐,只能步行前往坤宁宫。

才进宫道不久,闻妹就嗅到了极其浓郁的花香,路旁开了几颗夹竹桃,上次入言没注意,这夹竹桃有毒性,但只是观赏不食用倒是无碍,她还挺喜欢闻夹竹桃的香气。闻妹到了坤宁宫,原本还怕魏皇后会让她单独进去,把竹夏星霜留在外边,可崔嬷嬷并未阻拦,让她们一同进去了。“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闻妹规规矩矩地行礼,富丽堂皇的殿内就只有魏皇后端坐上首,兽首香炉中燃着清雅的香,闻妹着意嗅了下,并没有毒。魏皇后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道:“起来吧,想见燕王妃一面,真是难得啊,瑞王妃可是时常入言请安。”“是儿臣的不是,近来忙着操持善兰堂事宜,耽误了给母后请安。”闻妹也不和魏皇后争辩,瑞王妃自然是乐得常常入宫请安,要是魏皇后是她的姑母,她也入宫。“善兰堂是皇上吩咐的差事,是比本宫重要。”魏皇后冷眼瞧着闻妹,若是眼神能杀人,闻妹已死千百回,恨不得即刻将她千刀万别,替魏宗报仇雪恨。宫婢端了茶水与点心上来,闻妹却不敢碰,一颗心悬着,看起来面不改色,实则坐如针毡,这地方多待一刻都要少活一年,明知魏皇后想要她的命,却也不得不与之周旋。“燕王妃,这是皇上新赏的霍山黄茶,入不了你的口?”魏皇后故意端起茶盖抿了一口,瞧见闻妹忐忑坐在那,心里才觉得痛快了几分。“谢母后赐茶,”闻妹捧着茶盏,用袖口遮掩,只用嘴唇略碰了碰,没有喝下去,“母后的茶都比别处的香,可惜儿臣粗鄙,不懂茶。”这些茶点,闻妹光是嗅着,倒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这更让闻妹不安,魏皇后总不可能是宣她入宫来叙旧。越是不知道她的手笔在哪,越是容易焦心。

但一旦露出破绽,就落了下乘,因此闻妹极力保持着面上的微笑,不叫魏皇后看出她底气不足。

也幸亏这些日子锤炼了胆色,要是从前,还真可能顶不住魏皇后的目光,毕竟她也是掌管后宫这么多年的狠角色。魏皇后迟迟没有出招,只和闻妹闲话家常,好像只是故意宣闻妹进来吓唬吓唬她,闻妹却不敢松懈。待了有小半个时辰,魏皇后都没遣她出宫,闻妹在想寻个什么借口退出去,待得越久,越是提心吊胆。这时,有宫婢来票:“皇后娘娘,柳贵妃与信国公主起了冲突,柳贵妃说信国公主冲撞了她,两人闹到泰平殿去了。“怎么回事?”魏皇后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散去。

言婢回:“奴婢只听说信国公主撞着了柳贵妃,柳贵妃便不依不饶,哭着要找皇上寻个说法。”

魏皇后睨了闻妹一眼,信国公主就算真冲撞

了柳贵妃又能怎样,至于让柳贵妃闹到皇上跟前吗?怕是柳氏那个贱人想给闻妹解围。

也罢,待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魏皇后也怕女儿受了委屈,便说:“燕王妃,本言这儿有事要忙,你便先退下吧,你也不是第一次入宫,本宫就不送你了。”“是,儿臣告退!”闻妹松了半口气,柳贵妃来得可真及时,她并未向柳贵妃求助,但柳贵妃却极有眼色,要是皇后没有魏家,怕是未必斗得过柳贵妃闻妹与竹夏星霜一同出了坤宁宫,竹夏小声说:“王妃,没有人护送您出宫。”

入言时有坤宁言的人引路,出言却只有她们主仆三人。

“不管,咱们快些走。”闻妹总觉得魏皇后不可能这般简单的放过她。

从坤宁宫到宫门口,还有一大段路,才走出没多久,闻妹就察觉到了不适,脑袋沉了起来,眼前一阵发黑。“王妃,”竹夏扶着她,紧张地说:“奴婢有些头晕。”

星霜说:“奴婢也是,想吐。”她们可都没有碰茶点,怎么也中招了呢?

闻妹咬了一口舌尖,痛感促使她维持清醒,连忙从荷包中拿出解毒丸,一人给了一颗,“快咽下去。”虽不知中了什么招,但这解毒丸是兰嬷嬷给的,大多数毒都能解,剩下的只能靠命数了。

她还以为魏皇后忌惮皇上,不好在宫里动手脚,才轻易放她离开,可原来早就中招了,闻妹百思不得其解,她已经极其小心,到底哪里出了错漏?“快走,别耽误。”解毒丸生效也要一段时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眼看着就要出后宫的地界了,星霜忽然说:“王妃,有人跟着咱们!”

星霜会点拳脚,力气比寻常女子大一些,可若是人多势众,她也打不过。

“别管,快走。”闻妹晃了晃脑袋,心跳得剧烈,脚下速度不慢,出了后宫运气好能遇到巡逻的侍卫。这宫里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千防万防都防不住,闻妹不敢想,要是她是妃嫔中的一员,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星霜一边扶着闻妹往外走,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后边,“王妃,有十几个太监跟着咱们,就快追上来了。“嗬...头晕目眩,走得又急,闻妹要喘不上气了,眼中流露出些脆弱,难道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吗?若是四哥回来,会不会伤心?

一路跟着闻妹等人的十几个太监,眼看着闻妹脚步踉跄,要走不动了,正准备向前冲。

“皇嫂,好巧呀。”忽然,一道女声出现,乐明公主带着一个侍卫,从拐角走了过来,步履匆匆。

闻妹心中一定,犹如瞧见救命稻草,“公主。”

乐明公主上前,不动声色地扶住闻妹,用颇高的音调说道:“父皇听说皇嫂入宫,想见见皇嫂呢。”乐明公主身后的侍卫持刀望着不远处那群鬼祟的太监,这话也是说给那群人听的。

那群人一见乐明公主,再听到皇上要见闻妹,晓得今日的事是办砸了,转头去了一条路,如鸟兽散去,仿佛他们只是路过。“皇嫂,你还能走吗?”乐明公主的嗓音微颤,她犹豫了许久才站出来,因为知道是魏皇后的手笔,她一旦掺和进去,在宫里头的日子势必更加难熬。但富贵险中求,她想赌一把。

“谢公主,我能走,劳公主送我出宫。”闻妹没想到乐明公主会帮她,但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乐明公主。“好,走吧皇嫂。”乐明公主扶着闻妹往宫外走去,解毒丸慢慢生效,闻妹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再次路过方才种有夹竹桃的宫道时,闻妹却没瞧见夹竹桃的影子。闻妹指了指摆着菊花的路边,“公主,这儿种过夹竹桃吗?”

“我甚少出后宫,不晓得,”乐明公主回头看向侍卫,“阿飞,你下值时常路过这,种了夹竹桃吗?”“回公主,属下记得没有。”因着乔飞是侍卫,不能留宿后宫,所以每日都得走这条道去宫门口的禁卫营夜宿。闻妹沉吟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怕是以夹竹桃花香为引,与魏皇后宫中的燃香相辅相成,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还能是哪里中了招。这计谋当真歹毒,教人防不胜防。

“皇嫂,宫门到了,你快出宫去吧。”乐明公主松了手。

闻妹望着乐明公主,感激道:“公主,今日多谢相救,改日一定报答。”

她能看出来,乐明公主也在害怕,魏皇后为人歹毒,整个后宫又有几个人不怕呢?

乐明公主说:“皇嫂客气,快去吧,今日恰好柳贵妃在父皇那闹起来,要不然我怕是也救不了你。”今日闻妹多亏了柳贵妃与乐明公主,来日都是要报的,闻妹主仆三人出了宫门。

乐明公主带着乔飞往回走,用帕子擦着掌心的汗,“幸好来得及时,阿飞,吓死我了。”

乔飞说:“殿下救了燕王妃,怕是皇后要寻你的麻烦。”

乐明公主咬着唇,“就算我不救燕王妃,皇后也不会放过我,我们要搏一搏,我不想当魏家的傀儡,再被指婚给魏家人。”去年,魏皇后给乐明公主指了一门婚,是给魏家偏房的一个嫡子,摆明了是想拿捏乐明公主,她的母妃已死,外卜祖家

也不算显赫,可是公主

出降时会有封地,魏皇后连这么点

封地都觊觎着

,不肯落在乐明公主手里

顺安帝本也没多在意乐明公主,懒得管她的婚事,最终还是乔飞寻了机会,暗杀了魏家子,这桩婚事才不了了之。可是那一次,乔飞也受了伤,险些被发现,乐明公主担心极了,不想乔飞再为她冒险。

“属下会保护公主。”乔飞攥紧了腰间的刀柄,来一个,他便杀一个。

“谢谢你,阿飞。”乐明公主回眸浅笑,她这些年如果不是有他的保护,早就死了。

乐明公主的母妃庄妃原本颇得圣宠,生下乐明公主多年后竟再次有孕,可最终却难产大出血,生下的小皇子也夭折了,庄妃临死之前,苦苦哀求顺安帝,要乔飞来保护乐明公主。乔飞原是庄家捡到的一个孤儿,送他去武馆习武,之后借着庄家的关系,送他到宫里边当禁卫,庄妃去世时,乔飞也才做禁卫不久。顺安帝看着满身是血的庄妃,心软允了这个请求,因此乐明公主身边才有了乔飞这个侍卫。

乐明公主不知道母妃的死是否有魏皇后的手笔,但这些年她可没少受信

公主的欺辱,这次仲秋宫宴上,乐明公主看出了燕王

或许有扳倒瑞王的可能,她想赌一把。

宫里的每一块地砖都渗着血,她不知道自己会属于哪一块地砖。

但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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