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棉看着他这副发病的模样,目光略带怜悯。
江裴之摇了摇沉重的脑袋,不懂对方的怜悯从哪里来。但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喜欢?”一道声音自江裴之背后响起,带着熟悉的腔调。
只见江裴之浑身僵了僵。
“中场休息”的二爷推开门,笑意融融:“喜欢你小婶婶哪里?”
不等回答,他垂下金贵的眼皮,虽然依旧在笑但无端冰冷了许多,嗓音淡淡:“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老太爷就是这么教你的?”
“那倒不是。”江裴之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慢吞吞爬下来站好,懒洋洋地打招呼:“二叔,你怎么上来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文远比醒酒药管用很多。
“我如果再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该爬到你婶婶怀里了?”
俩人并不像正常叔侄之间的相处,江裴之闻言弯弯唇,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解释:“哪里,我只是准备给他捏捏肩而已。”
一副孝顺长辈的模样。
江文远微微眯起眼:“滚出去。”
江裴之瘪瘪嘴,倒也听话地滚出去。
外面不复先前热闹,周恒被灌了许多酒,他难受地松松领带,面颊酡红,许樱樱自动代入妻子角色给他揉着额角,虽然心里埋怨,但嘴上却不好怪罪江文远什么。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好多了,樱樱,你快坐下来休息会儿吧。”周恒微睁着眼,微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人群里,像是在搜索着些什么。
许樱樱见他又是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找谁呢?”
周恒收回目光,淡笑:“没什么,就是看看,想着再过段时间我们结婚应该请哪些人。”
许樱樱难看的面色缓和下来,虽然仍旧有些猜疑,但还是忍不住露出羞涩的笑容:“爸爸已经大概拟好了一份名单,剩下的不着急,慢慢往上添就行了。”
周恒又拽了拽领带,吐出一口气,笑着点头。
直到走的时候,他也没见到张棉。
十月份,红色烫金的结婚请柬一封接着一封发出去,其中一封上面写着“送呈张棉先生台起”。
他和许樱樱的婚礼隆重而盛大,江家来人了,但来的不是江文远和张棉,而是江裴之。
牧师:“周恒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许樱樱女士作为你的妻子,无论贫以后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周恒收拢心神,露出真挚般的笑:“我愿意。”
牧师:“许樱樱女士,你是否愿意这位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许樱樱优雅低首:“我愿意。”
他们从此成为夫妻。
周恒一直期望出现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那封烫金请柬被李特助收在了抽屉里。
南方的某座城市,车水马龙,晚上下起小雨。
顺利保研到南华大学的张棉收起伞放进便利店门口的伞篓,阿韭隔着玻璃看到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
虽然已经快到半夜十二点,但便利店里还有一些年轻客人,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坐在收银台后面拉着隔壁大学教授的漂亮老婆唠嗑。
“伊伊啊,你这脸上是抹了什么东西,看着白白嫩嫩诶?老何呢,怎么最近时间都不见他人,又去开学术研讨会了吗?哎……这么大晚上你一个女人出门还是小心着点嘞,听说前段时间冰泥桥附近老死人,你过那边的时候千万小心点!”
老板娘说到后面的时候压低声,漂亮女人听得很认真,闻言点头笑起来:“知道了,谢谢孙姐。”
她一个人拎着塑料袋离开便利店。
张棉和阿韭放下手上的东西,也跟着出去。
只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小雨已经停了。
漂亮女人走上冰泥桥,纤细的身影在黑暗中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轮廓。
一个学生从后面骑自行车路过。
轮胎突然爆炸,自行车被迫停下来。
男学生蹲下身查看,没有意识到前面的女人折回身来到他身边,细声细气地问:“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我轮胎坏了。”
男学生懊恼地抬起头,漂亮女人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他愣了愣,显然被对方的美貌所惊艳。
女人蹲下身,放下塑料袋,纤长的手指抚过干瘪的车轮,好似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像羽毛一般轻拂而过,只留下激起的酥麻痒意。
男学生红了耳朵,触电般缩回手,磕磕绊绊:“没、没事,我把它推回去就好了,谢谢姐姐。”
漂亮女人将碎发挽到耳后,露出姣好的侧脸:“好吧,真可惜。”
男学生没反应过来:“嗯?可惜什么?”
女人将正脸转过来,嘴角裂到后耳根,“我说,你真可惜。”要英年早逝。
男学生瞪大眼睛,浑身寒毛倒竖:“啊——”
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女人扑过来,他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滚出去!
一柄突然出现的黑色长伞抵在他背后,止住他继续往外滚的趋势,两道影子被灯光拉长斜斜的落在地上。
男学生仰起头,望见路灯和灯光里的清秀面孔,他条件反射般扭身抱住张棉的腿:“救命救命救命!”
阿韭抬起手,将他拎到一边。
漂亮女人见情势不对,想要逃跑,但是桥已经被围住了!
她看着周围将她包起来的堕落种,十分不解地皱起眉头,“我们明明是同类,为什么要阻止我?”只有吸取活人精气和棄才能够活下去。
为首的堕落种没说话,隐在黑暗里,只显出一个模糊的飘忽的身形。
张棉杵着伞,黑色风衣被风吹起来,他看着漂亮女人,“伊伊?这是你的名字吗?每周晚上路过这座桥都要迫害一个活人,这令这具身体的丈夫感到恐惧。”
何教授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会突然成为杀人凶手,他在一个晚上不小心目睹妻子将桥边路过的行人推入河中,他看着陌生的妻子感到十分恐惧,借着学术研讨会的名义逃离妻子身边。
明明,以前的妻子不是这样。
“我跟荣藤馆没完!”漂亮女人的面色有一瞬间狰狞,随即身体倒下去,一抹游魂飘出来想要逃走。
张棉出声:“小瑾。”
只见为首的那个叫小瑾的堕落种飘出去。
漂亮女人生前是个乖乖女,她不叫伊伊,而叫一一,一一本来应该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但当某天晚上她踏上冰泥桥的时候,命运就已然将她推入深渊。
几个流氓醉汉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桥下的洞里,轮番羞辱。他们看着一一恨入骨髓的目光,怕事情败露,索性趁着夜黑风高将人扔进河里。
一一被淹死了。
她的灵魂染上悲愤的仇恨,成为冰泥桥附近最强大的堕落种。
直到那天她在肮脏的河水里看见一对年轻夫妻走过,满身书香气息的男人像是注意到什么,指着河里飘起来的一抹衣角问自己的妻子:“伊伊,你看那是什么?”
一一紧张地颤抖起来。
年轻漂亮的妻子朝河里看过来,但很显然,她并没有看出什么,“怎么了?”
一一顿时有些失落。
好在男人并没有放弃,他皱起眉头,仔细看了半晌,然后掏出手机放大照相功能。终于,他看清楚了。
带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便冷静地安抚妻子先回去,谎称自己在便利店落了东西。
妻子走后,男人报了警,“喂,警察吗?我在西金大道冰泥桥这边看见河里有浮尸。”
他的声音就像三月里的春风轻柔地吹过来,温暖了一一已经死去的冰冷的尸体。
就这样,一一被打捞了起来。
只不过她的样子实在很难看,在冰冷肮臭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体早已经发胀,生前美丽的眼睛就像两只死鱼眼,充满仇恨和咒怨。
一一的游魂飘出来,连她自己看了都恶心。
男子并不能看到她的存在,他仿佛不觉得自己的尸体很丑陋,反而蹲下身合上她的眼睛,脱下外套盖住她赤.裸的躯体。
“你一定是受到了欺负、吃了很多苦头。快闭上眼睛吧,我会找到你的父母让他们好好操办你的身后事,早点抓住那些坏人。”
一一终于崩溃大哭。
她的游魂飘到他身边,呆滞的目光里多出一分情.欲。
“谢、谢谢。”
“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丑陋的女尸流下一滴血泪,惊呆旁边的法医。
从那以后,一一附身到男人的妻子身上,每天为他洗衣做饭。
成为了他最亲近的枕边人。
在他睡着的夜晚睁开眼睛,用写满爱意的眼睛凝视他。
一一甚至忘记自己已经死了,并且占用了别人妻子的身体,以为可以就这样陪他一辈子……
小瑾将女鬼塞进透明的小玻璃瓶里,张棉合上木塞。
这是荣藤馆研究所给的束灵瓶,被符水浸泡过,散发着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淡蓝色光晕。
张棉将细长的玻璃小瓶拿到眼前,垂眸静静看了半晌。
“一一。”他突然唤她的名字。
女鬼一一蜷缩在小瓶子里,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听见轻缓的呼唤声抬起头。
因为建guo以后便不允许搞封建迷信,所以荣藤馆便顺应时代进步将gui魂称为堕落种,其实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你的仇人早就被警察找到并且绳之以法了,为什么还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