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嫁给傅沉的那一晚,他目送她的婚车离开之后,便从婚宴离席,去了他们小时常去的地方,喝闷酒,因此才躲过了一劫。
等他醉酒醒来,瑢城的天已经变了。
江公馆变成了一片废墟,他也被通缉了,躲了好些时候。最近的风声过去了一些,他终于找到机会摸了进来,却没有想到看到这样的一幕。
傅沉竟然敢这么对她!
看到江意的这一刻,江越的心都快碎了。
不过短短数月,江意原本饱满弹性的脸,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消瘦的颧骨微突,眼窝凹陷,虽依旧是美的,却不似从前的天真烂漫,变成了历经沧桑后的万念俱灰。
“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越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抑制不住一把将江意搂进了怀里。
压抑在心里的悲切,顷刻间汹涌而出,伏在江越的胸口,江意失声痛哭,“越哥哥,小意儿什么都没有了!”
“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还有……孩子也没有了……”
“呜呜……咳咳咳……”哭着哭着,江意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爹、娘,哥哥、双双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江意哭得再度低声咳嗽起来,身体极度虚弱,似乎再哭得大声一点就会昏过去一般。
江越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拍了拍,在她的耳边说道,“没事,你还有我。”
“走,我带你离开这里。”说完,江越脱下长风衣将她裹起来,扶起。
江意倚在江越的肩膀上,两人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刚到门口,迎面撞上带着随从匆匆赶来的傅沉。
四目触碰之间,情绪百转。
江意琉璃的眸子里,盛的是滔天的恨意。
而傅沉如深井幽潭的眸子里,先是满满的焦急和担忧,尔后转迅即逝,变成滔天的怒意。
江越瞬间将江意掩在身后,见到傅沉此刻恨不能将他撕碎,“傅沉!我把小意儿交给你,你说你会把她当手心至宝,结果呢?你如今都做了什么?”
“灭江家、伤其子、贬妻为妾、挖心撕肺,你怎舍得?”
江越吼着说完,傅沉也只是眉头稍微抬了抬,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沉着,削薄轻抿的唇轻启,还是那样的冷漠无情,“来人把他抓起来,把姨太太带走。”
十几个哨兵得令挤了进去,瞬间就将两人围了起来,十几杆长枪齐刷刷的指着他们,完全没有逃走的机会。
傅沉转身挥手,江越便被轻松的拿下带走。
江意就生怕这一见便是最后一面,凄厉的喊着:“越哥哥——”
江意就要追上去把人拦回来,傅沉却是铁臂一伸,猛地一扯,直接将她带回怀里,“怎么?余情未了?当着我的面,你还想和他私奔卿卿我我?”
“你混账!你不是让这些人来作践我吗?还说这种话做什么?不觉得可耻吗?!”江意崩溃,拼命的捶打着傅沉的胸口。
“你放了越哥哥,你有恨,冲我来就是了,你放了他!”
江意的话像是千万根牛毛细针扎进傅沉的心里,穿透而过不留痕迹。
他有事不过下午出去了一会儿,就收到府里的通报说江意出事,便抛下所有赶了回来。
结果呢?结果就看见这该死的女人,竟然在会情郎!
傅沉心口疼的眉头蹙起,如鹰的眸低沉看着她,猛地伸手扼住她的咽喉,轻问,“你真的很在乎他?”
江意一愣,脸上所有的坚强倔强一点点瓦解崩溃,变得脆弱不堪,低声软弱的求着:“是,我在乎!”
“他是我最后的亲人了,你放了他,我求你,傅沉,我求你。”
傅沉嘴角嗤笑,披风一挥,身后柴房的门被关上,“很好,那你就讨好我,我看心情也许真的会放了他。”
傅沉一步一步逼近江意。
江意一步一步后退着,微微摇头,脚下散乱的柴火被踩得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尔后一个绊倒朝着后面的柴火堆倒去。
后背一阵疼痛传来,江意被柴火隔得生疼。
傅沉不管不顾的压了上来,用力一扯,江意娇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彻骨的寒气透进来,刺烈烈的痛。
江意蹙眉咬牙,默不作声。
傅沉看着她这幅神情,心底的怒气更盛,手指捏过她的脸颊,让她被迫看着自己。
“我说了是讨好,一声不吭不是讨好!”
“你……你不嫌我脏么?”江意声音虚弱,刻骨的痛几乎想让她就此死去。
“呵,你是脏!但是更溅!”傅沉脸色更加阴沉。
江意已经渐渐没了意识,终于在就要昏过去的刹那傅沉放过了她。
躺在废柴堆上,周围一堆尸体,傅沉已经穿好衣服款款离开,江意怔怔的看着屋顶。
来来回回的丫鬟进进出出,将尸体拖走,带来干净的衣服帮江意换上。整理好之后,回到房间,各样的补品吃食又紧接着送了过来,丫鬟们直到看着她吃完才离开。
江意自然知道,这并不是傅沉对她有多好,而是怕她死。
下午时分。
傅沉来了,顺便带来了一件狐裘小袄配了一条堇色缠丝的旗袍命她换上。
江意错愕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沉这一回倒是耐着性子,帮她将外衫脱掉,换上旗袍,扣上盘扣,再罩上狐裘。
那副模样恍惚之间差点让江意看到了从前的傅沉。
两个丫鬟进来,一个帮她将头发盘成最时新的盘发,一个帮她的唇上抹上嫣色的脂膏。装扮好之后,江意本惨白的脸绯红,羽睫修长,鼻子翘而玲珑,美中带着浓郁的哀愁,堪比西子。
傅沉微微转了一下头,尔后从丫鬟捧着的首饰盘里,找了一支前朝宫廷的点翠簪插在了江意的发间。
江意整个人都被衬的光彩夺目。
傅沉非常满意,单指撑着下巴,道:“你不是想见江意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真的?”江意睁着眼睛,水光朦胧的看着他,有点不相信他的话,疑心傅沉是否想借这件事情来折辱她。
“自然是真的。”
傅沉果然说的是真的,很快就带着江意去了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直往深处走着,寒意渐浓。
惨叫声伴着鞭子声一下重过一下,还有怒骂声传出,带着回声,让江意不寒而栗,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袖子。